“我也住两天。”刘建设忙对着村长补充一句,而后又看向沈白榆,“我这次来,给你带了高考的书,顺便给你辅导两天功课。”
村长听到辅导高考,眼波微动。
沈白榆正要说“不需要”,却被村长的话打断。
“同志,虽然我们不是招待所,但你们住在我们村里,我也得了解你们的身份才行。”
一男一女身份敏感,他没搞清楚两人的关系,面对外来人口,作为村长警惕心还是有的。
“应该的。”沈白榆点头,照实说,“我是附近部队军人的军属。”
刘建设掏出工作证递给村长,“我是京市农科院的研究员。”
村长和钱桂花听到刘建设的身份,目光中都露出了惊讶。
钱桂花凑着脑袋和村长不禁对着那工作证看了好几眼。
这男同志可了不得啊!
在他们村,如果能去县城机械厂上班,或者当个售货员都已经是相当体面的工作。
没想到,这人竟然是国家优秀的技术人才,还是京市的。
钱桂花想到刚才在河边男人对女人的呵护关怀,再联系两人一个已婚军属和一个京市技术员的身份,怎么看两人都不清白。
不止钱桂花,连村长也感觉到两人非比寻常的男女关系。
“你军属你不住部队,住外面?”
作为小亩村的村长,他不想惹到部队的人。
“家属院房子没批下来,得等几天,村长,你就让我在这里住几天呗!”沈白榆好言好语道。
刘建设抬起眼皮,皱眉道,“榆榆,没房子,那你这些天住哪里?”
沈白榆不搭理刘建设,只是继续看着村长,“行吗?”
“你们俩什么关系?”
村长没回到沈白榆,看了两人一眼问道。
如果这两人存在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可是会给自己干部生涯招来污点的。
“我和他没关系,他以前下放牛棚,在咱们这里呆了几年,所以认识。”沈白榆解释道。
刘建设虽然不太满意这个说法,但也没办法。
榆榆现在和那个军人领了结婚证,他就只能先和她扯清关系。
乱搞男女关系,耍流氓都是要被拉出去批斗的。
“沈同志说的对,之前下放牛棚的时候,她帮了我很多,我才能坚持到回城。”刘建设道。
他这样一说,村长和钱桂花都恍然了。
下放牛棚那都是身份有问题的人,不像下乡的知青吃住有保证。
这些人到了乡下得自己想办法活命还得时不时进行思想教育学习。
可乡下就这么点粮食,谁的口粮都是有数的。
既然这女同志帮过他,男同志对女同志好一点也能理解。
村长正了正色,“你们俩既然认识,还是要注意距离。”
沈白榆点点头。
“我们家就一间空房。”村长松口。
沈白榆脸上刚露出高兴的神色,就看到村长指着刘建设道,“他可以住,你不行!”
刘建设皱眉。
沈白榆唇角渐渐下降,失落道,“那我住哪里?”
村长指了指钱桂花,“你住钱桂花家里,她家里就她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你一个女同志住起来方便。”
钱桂花闻言,一把拉住沈白榆的手,热情笑道,“沈同志,你看,我刚才就说让你住我家,这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沈白榆住钱桂花家里,一个月三块钱的房租。
钱桂花是个寡妇,刘建设跟着沈白榆来到她家。
院子不大,两间土房,旁边是板子架起来遮雨的简易灶棚。
下面堆着松散凌乱的干柴和玉米芯。
院内土地倒水洗衣,长年下来冲出来一条排水小沟,积着污水浅坑。
水坑周围的黑泥长了细细一层绿色的青苔,沿着绵延的水迹透过院墙下的小洞,流到院外。
小洞旁边用树枝搭了个简易的狗窝,里面的母狗刚下了一窝崽儿。
沈白榆本想过去看一看,被刘建设叫住。
“榆榆,你先看一看。”
他拿出买来的高考书,想到沈白榆的文盲水平,迟疑了片刻,好言好语道,“如果看不懂也不要紧,我给你先讲小学知识。”
“不用,我自己看。”沈白榆声音干脆,接过这一摞书籍,从衣服兜里掏出四块钱,“书钱够吗?”
以前沈白榆追着刘建设学知识,可现在……
他见沈白榆不是拒绝他给钱寡妇房租,就是和他分得这么清,脸上闪过一抹伤心。
“这书是我送你的,不要钱。”
他望着那白皙手掌上朝他摊开的钱,压着嗓子尖快溢出的哽咽,狼狈转身离开。
钱桂花在院子里晾衣服,眼珠子一直往两人的方向瞟。
见刘建设离开,她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总算看出点眉目。
这是郎有情,妾无意啊!
她湿漉漉的手在身上一抹,拿着盆回了屋。
刘建设不要钱,沈白榆心安理得收回来。
其实她兜里也没多少钱。
这次出来,她身上只带了十块钱。
给了钱寡妇三块钱后,也只剩七块。
没了爷爷,恼了陆维远,她现在得自己想办法赚钱了。
沈白榆把书放回屋子,蹲在狗窝边看小奶狗吃奶。
黄色的母狗神态憔悴躺在地上,五只小奶狗挤挤挨挨趴在它身下。
小奶狗毛色各异,一个个跟可爱的小团子一样。
三只黄色、一只白色和一只黑色。
毛茸茸的小脑袋一拱一拱的,撅着屁股摇着尾巴,使劲吮吸着。
沈白榆正看得专注,被院子门口传来的动静惊动。
“妈,我饿了。”
一个麻杆似的瘦黑小姑娘,头发凌乱,挎个碎步拼成的彩色书包,跑了进来。
“吃吃吃,就知道吃!”屋里传来钱桂花嘟囔的声音。
小姑娘瞥见院子里的陌生人,停了一下脚步,见对方冲她笑了下,害羞着跑进钱桂花的屋子。
这个小姑娘应该就是村长口里说的那个小孩。
沈白榆扭回头,就听钱桂花的大嗓门。
“沈同志,你离远点,母狗刚生产,护崽的很,小心它挠你。”
沈白榆“哦”了声,往后挪了两步。
身边伸过来一只小脏手,小姑娘蹲在沈白榆旁边,摸了摸喂奶的狗妈妈,又偷偷从衣服里拿出栗子剥开,递给母妈妈。
“阿黄,赶快吃,别让我妈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