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天，这四天方永贞能用的法子都用了。
孙、常二人此时身上已是伤痕累累，几天前的伤口现在还没愈合，那是用盐水泡过的鞭子抽打的结果。
孙德崖右手手指只剩下三根，常凤梧则是右脚的指甲片被拔掉完了。
方永贞呆在牢房，每日只假寐一会儿，并且命令除了送饭的牢卒，其他人一概不准出入。
这天，牢卒照例给牢房里的犯人送饭，方永贞叫住了牢卒：“怎么没见过你？”
那牢卒哈着身子，说道：“回二老爷，小的是昨天才到衙门里的。”
方永贞点了点头，不再言语，那牢卒盛完饭便端给了孙德崖。
“慢着！”方永贞这时突然发话。
牢卒一脸不解地看向方永贞，只见方永贞板着一张脸说道：“这碗饭你先吃一口。”
闻言牢卒一脸苦相：“大人，这是牢饭。”
“我说了，你先吃一口。”方永贞沉声说道，语气不温不淡。
牢卒无奈，只得用筷子挑起米饭往嘴里送去，就在快要吃到的时候，牢卒却突然扔掉饭碗，往门外奔去。
“拦住他！”
这几日牢房都有多人把守，听得方永贞一声令下，门口那些人立即就把这名牢卒扑倒在地。
“把他押到牢里。”又转身对另一名牢卒说道：“去牵一条狗来。”
不多时，牢卒便牵来了一条狗，方永贞把那碗饭倒在了地上，狗子见到了地上的饭，立马就吃了起来。
却还没吃几口，只见浑身抽搐，两眼反白，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不多时，已是瘫倒在地气绝身亡，嘴里还在涌出白沫。
这一切都被孙德崖看在眼里，兀自心惊肉跳，胸口一起一伏。
方永贞这时看着孙德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大惊之后，此时正是逼问他的最好时机！
“孙德崖，你都看到了吧，现在没人会保你，都在巴不得你死！难道你就甘心做一个他们的棋子？有用则用，无用便弃！?”
孙德崖此时不断地咽着口水，方永贞继续输出：“这等无情无义的人，你还在为他们隐瞒什么！”
审案讲究的是威逼加利诱。
方永贞呼了口气：“只要你如实招供，我保证你的兄弟们没事。”
方永贞一连串的输出果然起到了作用，当孙德崖听到方永贞会放过他的兄弟们的时候，眼神里有了缓色。
“我说，我说……”
方永贞立即朝王师爷使了个眼色，王师爷会意，立即磨墨铺开供纸。
方永贞问道：“你为什么将从裕丰县掠夺来的粮食放在常凤梧的怀岳山庄？”
孙德崖：“有人给我送信，说怀岳山庄会有人配合我们。”
方永贞：“一百六十匪众，为什么能神不知鬼不觉从一个县到另一个县？”
孙德崖：“我们是扮作农民，十人一队，先到怀岳山庄集合，然后行动……”
方永贞：“你方才说有人给你送信，是谁给你送的信？”
“臬司衙门的臬台。”
方永贞问道：“他给你写的信呢？”
“看完就扔了。”
土匪就是土匪，官场上的人都知道保留往来之间信，这玩意儿对景的时候就是证据！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臬司衙门的人给你写的信？”
“他们之前抓了我三十号兄弟，他们许诺我放了这三十号兄弟，我替他们办事。”
方永贞看向王师爷：“都记下了吗？”
“都记下了。”
方永贞说道：“我将你刚刚说的话总结一下，四月二十二日，你带领土匪一百六十人来到裕丰县抢掠，这件事其实是臬司衙门的一笔交易，你遵照他们的意思行事，作为回报，他们从大牢里释放了你三十余名弟兄，我说的对不对？”
“对。”
“那好，签字画押吧。”
看着孙德崖画押，方永贞和王师爷都是激动不已。
方永贞说道：“保存好供词，现在立即提审常凤梧。”
二人刚准备提审常凤梧，牢卒慌张跑来来禀报：“二老爷，外面来了两队兵，还有两个臬司衙门的千户，说是有公事，这是公文。”说着将一张纸递给了方永贞。
方永贞接过公文，那是臬司衙门的调令，内容要把孙德崖提到臬司衙门的大牢，由臬司衙门的人来审案，这是一个省里直接向县里下达的命令，按情理，方永贞似乎却是应该交出人了。
但方永贞看完之后，却是收起了那纸公文，继续往常凤梧的大牢里走去。
……
方永贞手里拿着那卷供词，说道：“这是孙德崖的供词，你通匪之名已经坐实了，本官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常凤梧此时已经被折磨的心力交瘁，听到方永贞说他通匪，立时便激动起来。
“我没有通匪！我没有通匪！”
方永贞喝道：“那为什么孙德崖将抢来的粮食放在你的怀岳山庄？！”
问话来了个牢卒，说道：“门外两个臬司衙门的千户说大人不遵巡抚衙门的调令他们要来大牢里拿人了。”
方永贞看着牢卒：“给我拦住他。”
牢卒一脸苦相，说道：“大人，省里的人，小的拦他们就是妨碍公务，只怕小的承担不起……”
“那你就把这身皮脱了！”说完这句话方永贞将目光重新看向常凤梧。
通匪可是杀头的罪名，常凤梧这几日苦苦咬紧牙关，就是怕死，此时一听要治自已死罪，那股恐惧的宣泄冲溃了他的防线，此时说话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那时你以强抢民女的罪名抓了我儿子常史伦，我为了救出我儿子就给省里的布政使衙门去了信，后来他们给我来信，到时候会有一百多人来我怀岳山庄，只要我配合，他们会来救我儿子。”
方永贞接话道：“后来匪众进县，大肆抢掠，再后来本县的知县便换了人，你儿子也随之放了出来，是不是？”说到后来方永贞的语气逐渐加重。
常凤梧颤着嗓音说道：“是…是，土匪真的不是我让他们来的！我不知道会来土匪！”
“好，画押。”
正在常凤梧即将画押之际，臬司衙门的兵还是冲进来了。
那两个千户命令手下的人：“将这里的犯人全部提走，省里要亲自审案！”
“我看谁敢！”方永贞的声音如黄钟大吕，虽然是个典史小官，却是震慑住了众人。
大牢里光线昏暗，谁也看不清方永贞此时的脸色……
这一声怒喝竟然真的震慑住了那些兵丁，但那两个千户很快清醒过来：“愣着干什么！抓人！”
手下的兵卒这才反应过来，往牢里走来。
方永贞这时拿出一只方盒：“我看谁敢动！看看这是什么？！”
直觉告诉那两个千户这个木盒里面非同小可，但想起了临行前按察使交代的话：“这个刘统勋在这里把我绊住了，我实在是走不开，你即刻前往裕丰县，一定要把孙德崖和常凤梧带过来！”
千户缓缓走上前，打开了木盒上面的盖子，只看一眼，连忙惶恐地跪了下来！底下的兵卒没看清方永贞手里的是什么，但也立马跟着跪了下来。
青石玉玺，龙钮阳文。
这正是刘统勋的那枚钦差大印！
方永贞从千户手里拿回了木盖，将大印盖好，转头看向常凤梧：“既然土匪不是你招来的，那你就画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