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尉余惩万在荒漠里游荡,单衣被撕成三块,分别包着两只脚和遮挡住要害部位。
这是在梦境里?也太真实了。
黄蒙蒙的天空,天边尽头是一片灰白的墙,游荡了小半个时辰,见着了在灰白墙角边蹲着的一个白胖子。
“县尊?”余惩万惊道。
“余大人?!”谢胖子声音惊喜,刚欲起身忙又蹲下夹着腿,表情有些不大自然。
余惩万忙解下腰间白布递给谢盛安,自己则取下脏破的裹脚布细细缠着。
黄六郎、周永泰也在探索荒漠。
韩小庄神识饶有兴趣的看着。
这是片月牙形荒漠,两个尖儿的距离有二十四里。
四人被放在月牙的一头,而另一头的尖尖处有一个小湖泊。
六年前灾荒的时候要有这样的环境韩小庄觉得自己起码能活一个月。
下面就看诸位大人和老爷们的表演了!
韩小庄突然理解四人为什么六年前不施粥赈灾了,看着蝼蚁苦苦挣扎不正是人上人的快乐吗?
韩小庄现在就体会到了这种快乐。
饿,等过两天你们就饿得没劲了,饿得睡都睡不着了。
你们会对天祈祷。
我就是天神。
我有食物,只要我想,随时能投食物到空间里。投下你就生,不投你就死。
这种感觉?
对!
是掌握资源的优越感!
是高高在上的傲慢!
是操弄命运的快乐!
清晨,晨曦还未完全驱散白茫茫的山雾。一支商队蜿蜒在山道上。
“大江——威———武—————”
声调不是很高,声音也不大,在这空旷的山野却传的很远,幽谷回响,余音不绝。
商队前方第二辆马车上盘坐一个瘦小老头,这正是他的声音。
每过个三五里地老头就要喊一嗓子。
“薛老头这几天是咋了?白天喊也罢了,天天晚上也吆喝。”
“老糊涂了呗,我们安远镖局护的镖非喊什么大江,晦气!”
“就是,我看请他来就晦气,也不知镖头咋想的。大江镖局死的剩他一个了,我们居然和他护一趟镖。”
“天煞孤星欸,你们听说过没?可别灵了他那张乌鸦嘴。”
“灵个屁!这几天把咱折腾的够呛,说什么有人跟踪老子觉都没敢睡,又埋伏又引诱的啥都没见着,我看他就是吓破胆了,整个疑神疑鬼的。”
后方车队有些人在埋怨,商人们是一颗心老吊着不踏实,武师们是不服气,妈德一张嘴就赚的比老子还多,问题是还不灵,要你何用?用来折腾老子们的吗。
“啪———”一声鞭响。
议论声瞬时肃静了,武师们紧了紧刀鞘,商人们也摸上了弓箭。
又行了一阵,众人正要埋怨死老头又给假信号。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一声炸雷般的大吼。一彪人马从山雾中杀出。
还没近前,众人反到松了口气。好低级的出场!好烂俗的台词!全没高手风范嘛,想来也不是啥厉害人物。
况且这一带也没有山寨,想来是帮流匪。
镖头安四海盯着为首几名高大劫匪猛瞧,一个不认识!那就杀他个措手不及,当即一挥手。
镖师们一涌而上。
“一群鼠辈,连你爷爷也敢劫!”
“草,宰了他们!”
几日来积攒的怒火瞬间爆发。
奔跑中的匪徒无处躲闪,为首几个被商队强弓穿成刺猬。
武师们飞掠上去,轻易又剁了数个,无一合之敌。
“风紧扯呼!”众匪弃了兵器撒丫子就跑。
“回来!”镖头大喊。
被喝止的武师只得放弃追击。
稍整了下队形。
镖头目视前方,拱手道:“朋友,出来吧。”
半晌,山道寂静无声,只有清晨的鸟叫和地上没死透的劫匪的哀鸣。
“朋友跟了四天了,轻功极为了得,当是江湖上有名号的人物,想来不屑与这等蟊贼为伍。
鄙人安远镖局安四海,最喜结交四方朋友,朋友给我安远镖局个薄面,以后到了靖江城好吃好喝我安四海绝不会失了礼数。”
安四海话里不卑不亢实则背襟汗湿,他早跟薛老头交流过,薛老头肯定对方是那种惹不起的存在。
而他,信薛老头的话,薛老头是个见过修真者的老镖师,他的感觉不会错的。
安四海是建议弃财跑路的,奈何几个大商人不信薛老头的话。那就只能把对方挑到明处,仙人实力威压下也不容商人们不屈服。但这样做也有风险,就是弃财后对方还是要把他们杀光,大江镖局就是如此。
“哈哈哈,好。”
声音从上方传来,听着年龄不大。
众人瞪大了眼睛,才发现前方数丈高的大树顶端,浓密的树冠和晨雾遮掩下钻出个白衣少年。
准备在对方霸气出场后就“仰慕”地拜倒的安四海怔住了。对方出乎意料的年轻,太年轻了,那就像个半大孩子。
难怪这毛头小子藏头露尾,想来修为不高,也是忌惮我等?
这要是装模作样的野修安远的牌子就砸了。
“就这毛头小子?这是仙人?安镖头,不会是你找了个轻功高手冒充的吧?”一个大商人家的公子怪话道。他是家里的私生子,真弃了财他前途就完了。
“放肆。”安四海喝斥,居然怀疑他吃里扒外,不过对方确实太过年轻。
听说过修仙者能返老还童,但安四海绝不相信对方是个返老还童的老怪。
修仙老怪看不上商队的,能看上商队财货的也是绝强不到哪去的野修。
所以这就是他的真实年龄,一个屁孩能修几年道?
商队中数十张强弓硬弩已擅自锁定少年,安四海犹豫了下没有制止。
少年似强装仙人风范,双臂一展从树冠飘然下降。
这是个菜鸟!弓弩之下还敢腾空?连基本常识都没有。
本来犹豫的安四海心一下呯呯跳动起来,他心动了。
战机!
对方在半空无处借力腾挪。
犹豫不得,时机转瞬即逝。
“杀了他!!”
是那商人公子的怒吼。
弓如霹雳,箭如飞蝗。
少年在左右摇移甚至螺旋飞舞,以不可能的姿势避开所有箭矢。
商人伙计们拼命连射,箭失、飞刀、铁胆无一命中。
看着轻飘飘落地的少年。
“围上去!”安四海大悔,但脸已撕破,安远镖局的武师就该冲上去博一把。
“狗贼!!!”薛老头大叫,叫声尖厉,蕴含无边的恨意和痛苦。猛蹬车沿,鸟一般疾掠前扑,袖袍内寒芒耀目,一柄虎爪刀照韩小庄脖颈斩落,另一柄指取下半身要害。
安四海率众疾冲。
只一招,薛老头的后颈已被少年提在手中,死狗一般。
一道残影从镖师群中穿梭,十名镖师顷刻倒地。
《灵蜂剑决》第一式
碎叶穿花。
.........
六天后,路过一个集镇时,韩小庄下了车,安四海和整个商队都庆幸送走了这个瘟神。
薛老头则神情复杂。摸摸怀中十块灵石,梦幻一般。
路边吃了碗葱泼面,客栈要了间僻静客房。
韩小庄掏出本书细细研究。
这书是商队的空白账本,薛老鼠默写上去的。韩小庄掐着他的脉搏反复颠倒顺序让他背,基本能判断他没有乱写。
这是一门功法。
薛老头能在大江镖局全灭的绝境中逃生就是倚仗这半部无意间得来的功法。一个勉强凝气的凡人在炼气期手上逃生,不论那个炼气期有多低级,那也是炼气啊。
半部,无头无尾,名字都没有。
韩小庄很确定,这是一部道书。用声音判断环境和敌人方位,在夜间的山林中极占优势,这只是它的一个小功能,薛老头练不出更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