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飘飞，四周的温度低得吓人，就算是穿着迅风法师总盟特制的魔法长袍，也能感受到那砭骨的冷。
让人感觉寒冷的，真的只是环境吗。
他站在一片冰雪之中，白蒙蒙的雾布满了天穹，冰冷的光照在四周黑曜石砌成的高墙上，再反射回来。
寒霜里，雾雪中，城堡下，两拨人马就这么对峙着，一边一群是身着联盟盔甲、长袍的迅风士兵们，另一边是身披黑色重甲的精锐骑士们。
“约克顿！你准备好了吗！”前方的黑甲武士对他喊道，黑甲武士的声音有些沙哑，刺耳，也许是空气也被冻住了的缘故。
黑甲武士的身后倒伏一具具的尸体，殷红的鲜血从均匀分布的伤口溢出，流淌到遍布白霜的地面，又瞬间冻住，凝结在冰霜中变成生褐色而不可名状的东西。
他看着黑甲武士，一身的重甲将武士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他只能看见头盔下若隐若现的眼瞳。
“我准备好了。”他握紧了手中六七英尺高的棕色法杖，杖尖闪烁着金色的光，散发出阵阵热浪。他身边的士兵见状，也纷纷拔出了剑刃，紧张地盯着对面的黑甲骑士们。
“你要一意孤行吗！约克顿，我给过你机会！加入我们，现在还为时不晚！”莫瑟看着对面严阵以待的迅风士兵们，对着约克顿喊道。
“一意孤行的是你！莫瑟！你是迅风最伟大的贤者，你是每个迅风公民心中的英雄，而现在，你要发动政变，亲手将这个王国葬送吗！”他愤怒地看着眼前的人。
“贤者？约克顿，你还不明白吗！什么贤者，不过是国王的一群打手，一群走狗罢了！他觉得我们没用了，随时都能舍弃。而我，只是在他舍弃我们之前，先下手为强！”莫瑟嘶吼道。
他颤抖地看着莫瑟，迈步缓慢地向黑甲武士走去，四周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人在冰面上爬行的摩擦之音。
他定睛看去，黑甲武士的身后竟然跪着数十个身着银色盔甲的士兵，这身装束实在是太熟悉了。迅风王国官兵的标配。
这些士兵却不像战场上的那般威武，他们都受了严重的伤。身上的盔甲破破烂烂，裸露出大片大片的血肉，躯体上遍布着锐器所致的伤口，流出的血液被霜雪凝固住，但伤口也因此免于感染，这也是他们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寒霜覆盖的地面上，隐隐有一道朱红色的轮廓，他用法杖轻叩地面，积雪即刻消散开来，一道红色的线条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
强大的元素波动让他一眼就判断了出来，这是一个范围囊括整个城堡的大型魔法阵。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极速成型。
“你疯了，你打算祭掉整个洛斯卡的人吗！莫瑟！”约克顿看着这些落魄的迅风兵士，以及那朱红色的魔法阵，朝莫瑟大声问道。
“我早就告诉过你的，把他们的血肉都献祭给伊诺德尔，用他们的鲜血就能驱动这座法阵，我们就能得到神的力量！”莫瑟蹲在冰面上，用手中的染血黑色长剑镌刻着红色圆形魔法阵的线条。
“莫瑟，醒醒吧，这是不可能的！”约克顿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莫瑟。
“你不相信我？赤血之剑将划破苍穹，绯色天幕之下，众生将迎来真正的平等！”莫瑟举着墨色长剑，对着约克顿说道。
其实让人感觉寒冷的，不是环境。
约克顿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愈发陌生，这真的还是那个“仗剑走天涯，跃马戎家国”的莫逆之交吗，约克顿神色逐渐冰冷，朝着莫瑟走去。“我明白了。”
真正让人感觉寒冷的，是人心吧。
他举起了法杖，开始吟唱起了法术，他想要把眼前的人给击败，但最后…
“你走吧，从今以后，我们恩断义绝！”
他把莫瑟放走了，并着所有逝去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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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瑟失败了，他灌注一切希望的魔法阵失去了作用，他什么也没得到。
在迅风联盟的各路追击之下，莫瑟连连败退，最终，数万迅风军队集结在莫瑟的最后一处城池外，兵临城下。
在同样的季节，同样的时间，同样的两个人再次见面。
莫瑟身上的黑色重甲已变得残缺不全，右臂上还挂着一道狰狞的伤口，缓缓淌下鲜血。
他倚靠在城墙之上，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讨伐军，轻声一笑。
也许，只是无奈的叹息，
也许，只是徒劳的顿悟。
“你错了，莫瑟。”
约克顿站在莫瑟的前方。
“我知道，我只是回不去了。”莫瑟轻轻说道。
“十载关山驰骋，万里兜鍪血染，塞边风月，曾旌鼓作伴，千秋安澜，曾一剑而挽。”
“能帮我个忙吗，兄弟。”莫瑟笑着看向约克顿，“我不想败在一群凡夫俗子手中。送兄弟一程吧，约克顿！”
莫瑟解下了黑色头盔，映出一张年轻的面庞，一头银白色的长发随风飘荡，几缕霜花从天幕扬下，轻轻附在他的发梢上。
“约克顿，请你安置好我的儿子，告诉他，尽管他的父亲不是一个英雄，但也是一个无愧于心的勇士！”莫瑟大声喊道。
约克顿凝视着莫瑟，攥着法杖的手有些颤抖，
“我会的。”
金色的法杖释放着炽热无比的热量，瞬间就熔化了莫瑟的黑色重甲，从胸膛刺入，直接贯穿了莫瑟的胸口。
被法杖贯穿的莫瑟望着眼前的人，喉咙一甜，一口逆血喷出。法杖上的熔岩之术已经将莫瑟体内的器官焚烧得干干净净。
“谢谢。”莫瑟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人，他感觉到身体逐渐冰冷，开始脱离了控制。
“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痛苦。”莫瑟颤抖着说着，便再无了生息，支着身子的人影，慢慢倒在了被冰封的城墙之上。
“抱歉…莫瑟”约克顿抱住倒下的莫瑟，一行清泪缓缓从眼角流下，“真的…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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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老师！”
沃恩隐隐约约地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呼啸，他想睁开双眸，却觉得格外沉重。
那句话一直像梦魇一样不断回响，“活着，比死去，更痛苦。”
“我已经感觉到了，莫瑟。”沃恩喃喃着，
隐约间掌心却传来一阵温暖的触感，沃恩终于睁开了双眸。
让人感觉温暖的，只是环境吗。
“太好了，老师醒过来了！”比斯卡盘腿坐在沃恩身旁，他的四周竟然也都坐满了人，一群身披各色长袍的魔法师关切地看着沃恩，其中多为青色长袍，但也夹杂着些许黄色长袍的。
“咳…我这是怎么了。”沃恩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地上，支起身子，看着围在他身边的弟子们。
“您还问这个，都快要吓死我们了！老师自从下了马车，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要不是我听见了声响赶过来，都没人知道老师您晕倒了！”菲尼克斯坐在沃恩身侧，攥住沃恩的手，说道。
“和老师说话别这样没大没小的，菲尼克斯，听见了没有。”比斯卡瞪了一眼菲尼克斯，后者吐了吐舌头已示不屑。
“无妨，无妨…”沃恩眯着眼望着身边的一众弟子，任旁人也能看得出来，沃恩和这群魔法师的关系绝不仅仅只是师徒那么简单。
“行了，孩子们，我没什么问题…”沃恩捋着胡须笑了笑，伸手揉了揉身侧菲尼克斯的脑袋，“只是人老了，这以后啊，可都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了。”
“老师说得什么话，您可是一位资深蓝袍魔导师，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位闻名整个迅风的紫袍大魔导！”比斯卡说道，这一席话立刻引起了周围魔法师弟子的共鸣，霎时间附和声多矣。
“呵呵…”沃恩慈祥地笑了笑，“好了，你们都出去吧，我要进行奥术冥想了，你们都如此说了，我这把老骨头就再拼一把！”
“遵命！”众弟子闻言，都恭敬地一一退出房间，眼眸中都闪烁着异样的光彩。特别是比斯卡，看见自己的一番劝说起了作用，自己的老师又充满了干劲，别提有多高兴了。
让人感觉温暖的，是人心啊。
“砰。”随着木门被最后一个出去的弟子关上，沃恩便缓慢地站了起来。
走到房间的右侧，那儿立着一个颇有些年份的木柜，用满是摺皱的手颤抖着轻轻打开。
一阵烟尘在开启的瞬间往外溢出，良久，才渐渐消散。
柜子里摆放的东西渐渐浮出水面。
那是一件通体紫金色，镌刻着鎏金纹路的魔法长袍，一枚金色的徽章缀在衣领下方。沃恩凝视着这件长袍看了许久，伸手慢慢触摸。
“紫袍大魔导？荣耀？功名？我什么也没有感受到，只看见一个陌生的人，和他终将用一生来背负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