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七殿下说的梦想吗？”小邓子好像明白了什么。
原来的小邓子，因为段淼明犯错，圣上要惩罚段淼明，但又不能真的责打皇子。小邓子就成为替打对象，在段淼明眼前被活活打死。
现在的小邓子是第二代小邓子。
因为这件事情，段淼明心中内疚，很少与宫人说话。像今天这样，站在内侍们面前大段发言，极为罕见。
木讷的七殿下，摇身一变，变得如此光彩夺目，如此鼓舞人心，如同烈火闪耀，等待向往光明的飞娥扑过来。
段淼明趁热打铁：“一切皆是自愿，如果愿意跟随我，去找我旁边的小邓子登记，我将恢复你们的姓氏，将你们的告身转入玉澜居。我保证，你们死后墓碑上刻有一生的骄傲，你们能昂着头见列祖列宗。”
告身是内侍的档案，也是财产归属证。
一旦告身调到玉澜居，从此就是段淼明的人。段淼明不得志，他们这些人顶多苦点穷点，看到其他王府的内侍流口水羡慕而已。万一段淼明做死，整个玉澜居上上下下都不能活。
就如同普通人陪葬个碗啊盆啊，给段淼明陪葬的就是这些内侍。
史书上会写：大楚某某年某某月，因为某某事，七皇子段淼明赐死，同死者众。
无论死多少内侍，就四个字：同死者众。
无根之人，不仅仅说肉根没有，也是说内侍没有根基，贵人就是他们的根基。贵人强，则内侍如大树，可以遮天。贵人弱，则内侍如浮萍，翻不起风浪。
选好一个主子，就是选好自己的一生。以前不能选，如今可以选。七皇子段淼明传闻大家都听过，绝不像是个好的选择。
一时间，众内侍眉目交接，全都犹豫不决。
段淼明则没有再说什么，他转身往书房走，将这里一切都甩给小邓子。小邓子作为小秘，处理这些琐事正合适，段淼明自然不会浪费宝贵的时间，他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
见段淼明走远，内侍们再无顾忌，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你去不去？我是不会去的。七殿下是个什么光景，宫里面哪个不知道。”
“你不去？那我也不去。”
“就是，轮调回去分到浣衣房也行，虽然活重还潮湿，但总比留在这里强。”
“可殿下说的话有点道理，我有点心动。”
“你呀，还是太年轻了，以为熬两年，七殿下封王就好了？本朝死的王还死少了？要我说，轮调回去分到净香房，天天闻厕香，也比提心吊胆强。”
内侍们声音越来越大，瑞鹤殿如同菜市场，喧闹声传的很远。
书房位置幽静，没有半点声音传来。段淼明推开书房门，准备查找一些有用的书册。
以前的段淼明对这个世界了解有限，如今可要寻书多看看，好好了解一番。
满清入关前，华夏识字率世界第一，识字的人口加起来碾压全世界。书籍类型无所不包，大到经济历史，小到手工品制作无一不全。
廉价的纸张和发达的印刷，让知识在华夏大地中保存和流传。
段淼明指望找到一些历史书或县志类，特别是后者，是研究风土人情的第一手资料。
找了一圈，段淼明放弃了。
四书五经摆在正中的书架，一尘不染。本本都是精刻本，旁边还有大儒陆德明的注解本。段淼明随手拿了本大学翻了翻，全新。
右边的书架摆得全是精怪类故事，有些都快被翻烂了，翻烂的故事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仙人骑着鹤或坐着青牛到处飞，让只能困坐玉澜居的段淼明十分向往，遇到这样的章节就反复查看，幻想有朝一日能像仙人一样飞上天，飞的离金陵远远的，离大正皇帝远远的。
对于花精树精狐狸精这种香艳故事，以前的段淼明一翻就过去，不是很爱看。
还是太年轻了呀，真正的好东西都不知道。
段淼明自嘲一声，向左边的书架走去。
刚走到书架前，人就呆住了。
书架上全是各种双路棋，其中以升官图居多。升官图类似后世的飞行棋，能数人同时玩，大家扔骰子前进，棋盘上有奖励也有惩罚，升官降职都有可能遇到。升官图在各种社交场合都受欢迎，棋盘上的事件改成吟诗作对，罚酒罚唱，投壶跳舞都可以。
以前的段淼明总是躲在书房，默默的一个人玩这些双路棋，从来都不让人参与。后来大了，遇到心情不好时，也会关上门，取出双路棋静静的玩一会。
段淼明伸出手，摸了摸牛角骰子，感受了一番骰子在手中的冰凉，默默的将骰子放回原位。
“七殿下，是我，小邓子”门外有人轻声喊道。
“进来吧。”
推门进来的小邓子脸色很不好。
段淼明笑了笑：“让我猜猜，是不是找你的人很少？”
小邓子愤愤不平：“这些都是贱骨头，殿下都说到这份上，却只有六个人愿意加入。我说，他们都瞎了眼。”
“六个人，加上你就是七个了，比我预料的多。”
段淼明接过小邓子手中的名单，仔细看了起来。陈忠驹的名字摆在首位，第二个是宗圣泽，他外号小墨子，六人中唯一识字的，名字也是自己取的。
第三个，屈六。看来家中排行老六。
第四个，柳花子。难听，以后叫柳乞。
第五个，俞有。好名字，可惜本来有的没了。
第六个，郭壮。壮状实实的挺好。
这些人小邓子都认识，大致能说出几人的性格和特长。只是对于第六个郭壮。小邓子很是鄙视，此人入宫前吃喝嫖赌样样干，一次发狠砍掉小指，发誓不赌，结果还是旧态重发，卖了老婆都还不起赌债，最后一狠心净了身，躲到宫里来。
“殿下，内侍里面看的起他为人的不多，这人不要收。”
段淼明想了想，问道：“他到宫里后，还赌过没有？”
“那倒没有听说。”
“那就让他来，你出去通知一声，都不用候着，所有人明天来书房报道。陈忠驹先让他进来，我有事情吩咐。”
“遵命。”
驱散外面等的数人，小邓子和陈忠驹进到书房。
段淼明在书桌上铺开一张巨大的宣纸，写写画画笔动个不停，嘴上还不停的吩咐陈忠驹。
小邓子忙在书桌旁伺候，他仔细看了看宣纸上的内容，上面画满线条和符号，完全看不懂。
但很快小邓子就不纠结宣纸上是什么内容了，他跟陈忠驹一样，很快嘴越张越大。
“听明白了吗？听明白就跟小邓子一起进宫，对外说是要告身，暗地去把事情办了。”
“遵命。”
小邓子和陈忠驹对视一眼，就退了出去。两人皆是一样想法，这七殿下真乃睿智，以前那些传言很可能是伪装，这回很可能抱到真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