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离开了,接下来参观大相国寺的旅程自然很是顺利。
有吕公著这位宰相之子当导游,一路上也没遇到任何阻碍。
顺便,也让甚少入京的曹佾蹭了一场。
他也跟着一行人参观了一番大名鼎鼎的大相国寺。
诸事已毕,看了看时间,想着还有些别的事,李放也就没再拖延。
“今天就先这样吧,剩下的地方,下次有机会再来。”
徐妙锦有些恋恋不舍的放下了手机,翻看着手机里存下的视频,确实挺多了。
“那好吧,改日再来吧。”
在一众僧人的恭送下,李放等人算是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出了寺门,几人便直奔那家百宝阁而去。
在过去的路上,李放还在暗自尴尬,这个名字着实有些中二了。
好在他不用再经历一次尴尬,一行人快到地方的时候,就被人拦住了。
“李先生,赵官人派小人在此等候,请您去状元楼相会。”
“状元楼?”李放颔首,“好,我知道了。”
反正也不远,再次改道,一行人来到了百宝阁对面不远的酒楼。
在上楼的过程中,李放留意到了,这楼里也到处都是报纸的身影。
而且由于此处的客人多为文人举子,他们的言辞可就激烈多了。
“我等当向官家上书,其他人也就罢了,晏公何罪?竟然也要出京?”
“小儿愚见!官家亲政,自有考量,说不定这是要大用晏公呢?”
不同的人各执己见,在楼内争论不休。
这场景,让李放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上学时,和同学键政的样子。
“果然,不管在什么时代,键政都是年轻人不得不经历的一环。”
如是想着,李放一层层的踏过楼梯,很容易就看到了门口有护卫把守的那间屋子。
“吱呀~~~”
开门声提醒了屋内的人,有人来了。
赵祯抬头看去:“刚好,你来的正是时候,一起来听听看吧。”
李放朝着赵祯身边站着的陆业明点了点头,走向前方坐下。
“怎么了?你们这是在庆功?”
看到了陆业明,李放还以为他是来向赵祯请功的。
报纸在一天之内将影响力遍布整个汴京,这确实是能力的体现,他很好的完成了皇帝给的任务。
既然如此,来请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一个中年人,在古代这种环境里,要是再不抓住每一个升职的机会,未来可就没什么戏唱了。
可赵祯却摇头否认了李放的猜测:“还远远称不上庆功。”
摆摆手,让几人分散坐下,赵祯示意陆业明继续说。
陆业明小心的朝着李放行了礼,然后开口说道:“今日分散各地的报童,约有半数都被人盯上了。”
发现赵祯脸色不妙,陆业明赶忙补充道:“但是那些孩子都没事!皇城司与禁军联合行动,没有一个孩子因此受伤。”
他虽然不知道赵祯准备拿这些孩子做什么,但他可是明白赵祯对这些人的看重程度。
要是不上心,赵祯也不可能去找先生来教育那些孩子读书识字。
可是他这句话却并未彻底消弭赵祯的不悦。
“半数,好一个半数!”赵祯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
堂堂大宋帝都,大白天里,这些孩子的安全就能受到这样的威胁,这不就是在赵祯脸上来了一巴掌吗?
亏得他还自诩太平盛世。
赵祯猛地一砸桌子:“那些人也好意思说什么四海升平!汴京里,连孩子都不得安全,汴京之外,我大宋那么多州县,又该有多少阴暗之事!”
“臣有罪!”陆业明一下子跪了下来。
他这样一跪,屋子里其他人也陆续跪下了,包括吕公著他们。
只有李放三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你也别太生气了。”李放慢条斯理的说道,手上给自己倒着茶水,“这其实也不能怪谁,小儿持金行闹市,本来就是一件危险的事,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再说了,说是半数被盯上,最后有没有那么多人出手,也不一定的。”
陆业明及时回道:“正如先生所言,其中真正对那些报童出手的人,也并不很多。”
赵祯余怒未消,但也知道,不该责怪这些人。
他挥了挥手:“都起来吧,这不是在宫里,不用动不动下跪。而且皇城司也不负责汴京治安,此事与你等无关。”
陆业明流着冷汗,心有余悸的起身:“多谢官家。”
他刚一起来,那边赵祯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方才说,并不是很多,那究竟是多少?那半数人中,有多少人出手?”
“呃......”
陆业明语塞了。
可赵祯眼神飞来,陆业明只得老实回答:“其中大半都意图取财,还有部分,则是连人都要掳走。”
“好,好!真是太好了!”赵祯怒极反笑,眼神锐利的看着前方。
“这就是朕的大宋,朕的汴京!”
其实这也难怪,报纸虽然只卖十文,但积少成多,一个孩子卖出去十份,那可就是一百文了。
小孩子带着那些钱财,街上的闲汉、乞丐谁见了不眼红?
其中有人心生歹意,也再正常不过了。
以那些人的见识和智慧,他们可不会去想,是谁在背后组织了这些报童。
要是能有这份脑子,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赵祯心中恼怒,半晌之后再度发问:“那人呢?可都捉到了?”
“回官家,全数都到案了,绝无一人遗漏!”陆业明保证道。
赵祯微微颔首:“接下来就是审问了,一定要问出其中有关‘鬼樊楼’的消息,告诉他们,只要有人肯戴罪立功,朕可以既往不咎!”
“是!”
陆业明肃立领命。
但回完之后,他又有些犹豫的问道:“官家,臣还有一请。”
赵祯毫不犹豫的回道:“说!只要能帮朕铲除这颗毒瘤,尽管开口!”
“臣别无它请,只是今日臣捉的人太多了,皇城司本非寻常衙门,没有多少囚牢,眼看着人已经关不下了。接下来还要审问,防止他们串供,臣实在是捉襟见肘......”
“这倒是个问题。”赵祯思考着。
片刻后,他示意旁边人拿来纸笔,写下几个字来,然后解下腰间的玉佩放在上面。
“你执此物前去寻吕公,请他帮忙协调解决,开封府的牢房应该也可以用一用。”
“是。”陆业明恭敬的低头上前,双手接过赵祯手里的凭证。
松手之后,赵祯神情严肃,再次叮嘱道:“记住,此事一定要小心,不得走了消息,待查明其中猫腻后,第一时间来告诉朕。今番,朕誓要拔掉这颗长在我大宋百姓心中的钉子不可!”
陆业明一激灵,声音洪亮的回道:“臣定不负官家所托!事若不成,臣提头来见!”
赵祯露出一个笑容来:“这话就言重了,好生办差便是。”
陆业明告辞离去,临走时还不忘对着李放点头示意。
待陆业明离开,赵祯长叹一声:“让诸位见笑了。”
吕公著和曹佾连忙拱手,口称不敢。
李放则是在一旁不住的咋舌:“监狱都装不下了,这抓了多少人啊。”
“其实也没多少。”
赵祯摇摇头,示意几人坐下说话。
“皇城司本就非刑狱之所,更没有锦衣卫那等诏狱,临时关上几个人还可以,再多确实就没地了。”
一旁的吕公著和曹佾自然不知道什么是锦衣卫,只是安静的竖着耳朵听。
可徐妙锦对锦衣卫和诏狱可太熟悉了,听到赵祯这么说,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想要在大宋建起锦衣卫来吗?”
在老朱家这两代帝王统治下,锦衣卫代表着什么,徐妙锦可再清楚不过了。
对于什么巩固不巩固皇权的她不在乎,她只知道的是,锦衣卫权势滔天,尤其是现在的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
本来徐妙锦都已经尽可能的高估锦衣卫的权势,可查了历史才知道,现在这位锦衣卫都指挥使可干了不少“好事”。
现在听闻赵祯好像有这个意思,立刻有了反应。
听到她的问话,赵祯看了眼吕公著二人,想着他们也不知道锦衣卫代表着什么,便也没了忌讳。
“锦衣卫是把快刀,确实很有用,不过其势过大,且分属武职,在我大宋还要受到多方掣肘,没那么好用,徐姑娘尽可放心。”
徐妙锦松了口气,但还是忍不住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锦衣卫、东西厂那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千万别学。”
“姑娘放心便是。”赵祯含笑点头。
说过这句话后,徐妙锦也就不再言语,低下头去继续摆弄自己的手机。
她和任红昌凑在一起,二人开始讨论一会儿要怎么剪辑。
李放那边也润过了喉咙,看向赵祯:“这会儿时间还早,大相国寺也看过了,要不要再去办你的事?”
“既然还有时间,那自然要去,正要你帮忙看看,别再留下什么隐患才好。”赵祯回道。
事关自己的下一代,肯定是要李放帮忙把关,别再让什么有毒物质接近郭氏才好。
等李放他们歇歇脚,赵祯便打发走了吕公著和曹佾,皇后出宫养胎这种事,暂时还不能让外人知晓,他们俩自然不能跟着了。
直到最后离去,曹佾也没查出来,赵祯为何莫名其妙问起自己阿姊。
心中犹疑之下,他决定将此事回家告诉家人。
两个少年满怀心事的离开了,赵祯也带着李放他们再度启程,出发去事先定好的几个寺庙、道观巡视。
在路上,李放开口问道:“现在店里情况如何?你带了一次货,效果应该很不错吧?”
闻听此言,赵祯面露笑容。
虽然因此而开心很不应该,但赵祯就是忍不住。
“何止是不错,可以说是供不应求。”赵祯感慨道,“我从未知晓,那些人竟然这般有钱,按照那位掌柜的说法,前来预订的排队,都排到明年去了。”
他和李放还是低估了皇帝的影响力,皇帝亲自开口站台,哪怕是文官里也有不少人暗暗打发了家人来购买。
有钱,吃谁家的盐不是吃?
何况还能和皇帝扯上关系,哪怕只能留个名字,谁知道日后会不会因此而受益呢?
官场上的事,这谁说的准?
朝堂是朝堂,生活是生活,这些人分的很清楚。
听到赵祯的转述,李放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吕夷简当时反应这么大了。
仅仅只是些许盐和糖,就能让这些人如此疯狂,若是之后再多加些商品,恐怕真要像吕夷简说的那样,天下大乱了。
二人对视一眼,心有余悸,虽未直说,但也知道,日后这种事不能再干了。
反正眼下店铺名声已响亮了,渐渐步入正轨,赚钱的初衷已经达成了,他们日后就不再插手了。
之后的时间内,一行人转遍了事先选定好的地方,将几个庙宇、道观都看了一遍。
最终算是初步敲定了几个选择,剩下的就是赵祯的活了。
他还要派人将选定的这几个地方细细的摸一下底,最好是查遍他们祖上三代。
毕竟是要让当朝国母入住的,她还怀着赵祯的第一个孩子,必须谨慎小心。
不过这些就和李放无关了。
等一一看过去,天色也不早,李放还惦记着自己向老御医求取的养生之术,因此主动提出返程。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找你那位御医还有点事,就先到这儿吧。”
“有事?”赵祯感觉挺奇怪,“你找他有何事?”
李放把前因后果一说,赵祯这才清楚。
“这点小事,你何必亲自过去,我派人将他传入宫中就是了。”
李放摇了摇头:“既是求学,自当心诚。我虽做不到程门立雪,可也不该如此轻率。”
见李放执意如此,赵祯也只好任由他去。
吩咐人带着李放去御药院,赵祯自己则在护送下返回皇宫。
前去向御医学习养生之术的过程乏善可陈,并无什么波折。
被老御医带着打了一套动作,李放就拿上了他开的养生方子和动作图示离开了。
临走他还不忘说道:“多谢您老了,等几天,我一定将答应您的医术给送来。”
“先生客气了。”老御医亲自将他送了出去,也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都这个年纪了,什么医书没看过?李放还能拿出什么超出他见识的东西不成?
反正他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