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小沫呢？”
张阳将张曦带回来之后，看到父母无恙，他脸上却没有出现笑容，而是焦急问道。
张曦的娘听到小沫这个名字，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瞬间落泪。
“唉，你妹妹她，她，我也不知道被谁带走了。”张曦的父亲开口，脸上很平静，但是哆哆嗦嗦的话音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感情。
“大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慢慢说。”
张大伯不想在两个晚辈面前失态，站起身，来到旁边一口水缸中，拿起一个葫芦瓢，在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围到口中，润了润嗓子，缓缓开口。
“你们走后没过多久，大概是半个月吧，村里就来了一队人马，他们穿的衣服跟以前下乡来收税的兵丁差不多，说是什么太守的人，专门前来为我们剿匪，让我们献出家中存粮，作为他们的兵粮。”
张阳猜测，这支兵马应该是之前巨鹿郡太守的人，张角起事之后，虽然杀了不少富商，以及部分官员，但实际上很少杀害一地主官。
倒不是他们心软，更不是不敢，而是没有机会。
像县令、太守这样的一地主官，基本上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跑了。
因为三互法的原因，这些主官都不是本地人，也不担心自家遭到黄巾军的迫害，自然是毫无心理负担地逃了。
至于守土之责，早就被他们抛之脑后。
他们也不担心朝廷降罪，毕竟权利掌握在士族手中，他们能作为一地主官，在朝中总会有各种关系，找人打点一番，轻易便能盖过去。
甚至将来将反贼驱逐出去之后，他们说不定还能混上一笔功勋，从而高升呢。
扯远了，张阳猜测，张角占领廮陶（巨鹿郡治所）之后，原来的巨鹿太守，并没有跑得太远。
随着朝廷出兵讨伐黄巾，他便招来一批亲信，开始重整人马，想要在接下来的大战中出一份力。
而这些人马，则主要由郡中各地士兵为主，包括巨鹿县的县兵。
张大伯所言碰到的第一支部队，自称是太守的兵马，应该就是巨鹿郡太守。
“小沫被太守的人抓走了？”张曦是个急性子，忍不住问道。
张大伯连忙摆摆手，“不是不是，你听我说。当初这队人马只是将村里大部分粮食都给收走了，并抓了几个壮汉，说要服役，让他们去帮忙运输粮草。”
“可接下来没几天，又来了好几支人马，跟前面那队好像不是一起的，都自称是朝廷平叛大军，依旧是向村里征粮。可村里的粮食早就被前面那队收得差不多了，哪还有多余的。后面这几支不相信，就开始在村里折腾。”
“起初，他们还只是在各家搜寻粮食，只要是吃得都被他们搜走了。对门的三婶你还记得吧，她家里养了一只老母鸡，隔天下一个蛋，她宝贝得很，跟个命根子似得，第一波就被抢走了。当时三婶那个哭得哦，哭天抢地，差点没跟他们拼命，幸亏她儿子拉住了她，否则……唉。”
随着张大伯娓娓道来，张阳二人才知道，自从这一波又一波自称是官兵的兵马进了村子之后，村里先后已经死了至少十几个人了。
他们有的是反抗被杀，有的是粮食被抢光之后饿死的，也有的是不堪受辱，被官兵欺凌之后自杀而死。
就张大伯知道的，就有三家彻底断了烟火。
“怪谁呢？他们家的媳妇被官兵糟蹋了，自已又咽不下这口气，只能找他们拼命。可他们不懂，咱们这命贱啊，哪里是哪些兵老爷的对手，最后又能如何，不过是白搭了一家老小的命！”
张曦一听到自已村里有妇女被官兵糟蹋，再也忍不住了。
“说这些干什么，小沫呢？小沫去哪儿了？”
张阳跟他心情一样，他实在是担心从大伯口中听到自已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要知道，小沫才八九岁啊。
“说了不要急，你急什么，小沫没事。刚发现有兵马进村之后，我就将小沫藏起来了，让她顺利躲过了前面几波兵灾。”
说到这里，他突然愤愤起身，口中大骂道：
“说起来都怪何寡妇家的那个何榔头！若不是他，你妹妹她也不会被人带走。”
张阳伯母一听，也擦了擦眼泪，在一旁跟着骂道：
“就是，都怪那个杀千刀的，平日仗着他娘跟村长的关系，在村里胡作非为就算了，没想到竟然会做出这种事，他这个断子绝孙的！”
张大伯接着道：“那天又有一波兵匪进村，我远远听着动静，就将你妹妹藏起来了。没想到，何榔头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将她供了出来，然后那些人在将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最终将你妹妹抓了起来。”
张阳记得何榔头此人，他比张阳和张曦二人都要大一些，现在差不多二十四五的年纪，却一直没有娶媳妇，是村里出名的老光棍。
何榔头整日游手好闲，他母亲跟村长有点不清不楚，平时会照顾一下他们家，倒是没有饿死。
以此人的秉性，做出这种事来，倒是不令人意外。
“这个何榔头真不是个东西，当初官兵抓壮丁的时候，他躲了起来，我们全村都没有一个人将他供出来。可没想到，这一次他将我们都卖了，不仅有你妹妹，村东头老李，我们本家你二叔爷家的小姑姑，还有好几个都被抢走了。”
张大伯越说越气，这怒气却不是对官兵，因为他们对官兵根本无可奈何，主要是针对同村人何榔头的。
“那大伯可知道，抢走小沫的是谁，又是哪一方人马？”
张大伯摇摇头，“我哪儿知道啊，只是看到他们很多人骑着马，抢了人之后，有人说是要给家主送回去，他肯定很高兴。”
张阳也皱起了眉头，若是知道来人是谁的兵马，今后无论是想办法将小沫救回来，还是去报仇都有个目标，可现在连抢走她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徒呼奈何？
见两兄弟脸色都不好看，张大伯这时候倒是宽慰起来，也许是时间长了，他们已经接受了现实，他探口气道：
“你们也不用担心，说起来这未必是件坏事。这年月啊，小沫跟着我们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说不定什么时候……与其如此，被大户人家抢去了，哪怕是做个使唤丫头，至少也是衣食无忧，将来要是天可怜见，说不定还有再见的机会。哪怕只是远远看上一眼，只要知道她还活着，我啊也就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