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让你慢点，这下好了，这匹马废了。”
杨延琪拍了拍自已的身上的灰尘，一脸埋怨的看着赵宗实。
“嘿嘿，我也不知道它真的这么不中用。”
赵宗实一路上只顾着感受后面的大雷，都忘了自已身下的是一匹已经退休养老的马，根本受不了他这样一会加速一会减速的折腾。
赵宗实蹲在了这匹马身边，拍了拍无奈的说道：“老马，老马，你这也算是因公殉职了，回去我一定给你烧个高香。”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呼吸打断了这片刻的宁静。
一群手持锄头，衣衫褴褛的百姓从已经干枯的树林深处冲出，他们的眼神中既有惊愕也有贪婪，仿佛饥饿已久的野兽看到了猎物。
“宗实，小心。”
“宗实，小心！”杨延琪反应迅速，一脚将挂在马身上的长枪踢飞，瞬间紧握枪杆，将赵宗实护在身后，一脸警惕的看着周围。
“你们是什么人？”
杨延琪的声音威严而冷冽，让那些围拢上来的百姓不由得后退了几步，恐惧与渴望交织在他们的眼神中。
领头的汉子壮着胆子喊道：“别怕她，只要我们齐心协力，这马就是咱们的口粮了！”其他人闻言，眼中的红光更甚，仿佛已经看到了饱餐一顿的希望。
“啊！”
随着他的一声大喊，众人就要冲向两人。
“等一下！”赵宗实见状，连忙出声制止。
”你想干嘛？“
领头的汉子一脸的警惕。
“你们是要这匹马？”
“对！我们要吃肉！我们要活下去！”人群中传来回应，那话语里满是对生存的渴望与绝望。
看着一个个被饥饿逼到绝境的人们，眼中冒着红光的人，赵宗实打了个寒战，“给你们了，你们拿去吧。”
那些百姓一听，立刻蜂拥而上，他们不顾一切地扑向老马的遗体，那场景宛如狼群分食猎物。
“这块是我的！”
“这块是我的！“
“别跟我抢！”
争抢之中，人性的贪婪与脆弱暴露无遗。
没到半炷香的功夫，老马的身躯就被分割得七零八落，就连马骨头也没留下一根。
待人群散去，地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诉说着刚才的疯狂。
分得肉的百姓们匆匆离去，仿佛这一切从未发生过，也没有为难两人。
等赵宗实从惊愕中回神，百姓们都已经走远，他猛地提速，几步并作一步，急声呼唤领头的那个人，“诶！那个帅哥，你等一下。”
“你想干什么。”
他一只手死死的握着那几乎是他全部财产的几块肉，另一只手则不自觉地护在胸前，一脸警惕的看着两人。
赵宗实见状，连忙摆出友好的姿态，放缓语气道：“你误会了，我没有要抢你肉的意思，我就是想问下，这离陈州县城还有多远。”
“十里。”男子简短回答后，便欲转身继续前行，脚步中带着一丝不愿多言的急切。
“诶，你慢走。”
赵宗实见状，情急之下伸出手想挽留，却不料对方突然回头张开嘴巴就要撕咬，吓得他赶紧抽回手。
“我去！你别误会，我就是想问问，不是说朝廷的赈灾粮食已经到了吗，为什么你们还会这样？”
“呵——赈灾？那清汤寡水的，一个锅里没有一斗米，谁能吃饱。若非走投无路，谁愿如此苟活。”
“什么？”
赵宗实本来以为他们会贪墨，但是没想到这样贪。
他心中怒火中烧，拳头紧握，指甲几乎嵌入掌心：“该死，这死胖子在搞什么，难不成真要作死！”
杨延琪凑到他的身边，“你别着急，我们先去县城，看看实际情况再说。”
而刚才的男子却是突然站定，回头对着他们说：“你们还是从官道走吧，要不然你们怕是到不了陈州了。”
说完，他就脚步急切的朝着干枯的树林中走去。
“他这话什么意思！"杨延琪一脸的疑惑。
“还不明白吗？他们本来是想把我们当肉的，看到马这才改了主意。”
“什么！”
听到这里，一直还算养尊处优的杨延琪捂住了嘴巴，有些后怕的看了一眼刚才马残留的痕迹，突然那感到胃里一阵翻涌，趴在一旁干呕起来。
赵宗实无奈轻拍她的后背，看着四周荒芜的一片，而后看了一眼天空的太阳，叹了一口气，“走吧，我们趁早点走，要不然一会该热起来了。”
然而两人越是往陈州走，赵宗实的心情越是沉重，路上路过几个村子，农田都已经干裂荒废，四周的树木也都已经干枯死亡。
更有甚的几乎每家门口都放着一口木箱子或者一个席子，四周也都是几个月前的新坟。
噶噶噶——
树上的乌鸦的啼叫声凄厉刺耳，为这荒凉之地又添几分凄楚。
“这世道，怎会如此艰难……”赵宗实喃喃自语，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悲愤与无力。
而后他用力的捶在一旁的枯树上，咬牙切齿的骂道：“妈的，朝廷的赈灾粮应该都已经发了，怎么还是有这么多的灾民吃不上饭。”
他自诩不是什么大善人，但是看眼前的一幕，还是忍不住义愤填膺。
杨延琪也是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这幅景象，“怎么会这样？”
正当两人准备继续前行之际，一阵突如其来的凄惨哭声如同利刃划破空气，穿透他们的心扉。
“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做，他可是你的女儿啊！”
“我们都要死了，还顾得上什么女儿！”
只见一个消瘦的男人，抱着一个同样消瘦的小女孩就冲出了屋子。
而跟在后面女人却是泪流满面的抱着他的大腿，死死的不撒手。
“你放开我！”
“我求求你了，当家的。”
“滚开！”
然而男人却是一脸冷漠的一脚就把对方踢开。
杨延琪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怒火，“臭男人！”
话音刚落，一记飞踢便将那男人踹进了路边的草垛之中，动作利落而决绝。
她迅速将小女孩搂入怀中，急忙查看。
然而她确实一点也没有救下人的开心。
因为她发现怀里的小女孩几乎就是皮包骨，瘦的已经不成样子了，抱在手里甚至有些硌手。
“宗实，你，你看。”赵宗实的目光落在小女孩身上，瞬间被那份触目惊心的瘦弱所震撼。
小女孩的脸色苍白如纸，双眼无神，仿佛随时都会陷入永恒的沉寂。
就在这时，从屋内跌跌撞撞走出一个小男孩，他的脸上挂满了泪痕，声音沙哑而坚定，“爹爹，不要把妹妹送走！”
男人的情绪似乎也被触动，但随即又被生存的困境所淹没，“你们是什么人！管我们家的事干嘛！”
“你是不是要拿回她去换孩子！”
赵宗实虽然不想着这么说，但眼前的一幕不得不让他想到这里。
“啊？”杨延琪瞬间想到了赵宗实之前说过的易子而食，愤怒的看着男子，“你竟然真的这样残忍！”
“我的孩子，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一听到这里，杨延琪又把他揣进了草堆里，然后恨恨的说道：“没人性的家伙！”
男人一脸痛苦的看着两人，苦笑道：“人性，我们都要饿死了，还要什么人性！你要是不把孩子给我，我就杀了你们两个！”
然而他现在的状态说出这样的话，却是丝毫没有威胁力。
杨延琪这才想起来来此之前赵宗实说的话，“他们已经不能算是人了。”顿时心中一颤，看向了他。
赵宗实望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他轻叹一声，对杨延琪说：“延琪，把我们的干粮拿出来吧。”
杨延琪倒是没有犹豫，把孩子还给女子后，从后背的包袱中拿出了几张炊饼递给赵宗实。
他接过炊饼，走向那家人，语气中充满了告诫：“你们拿着，赶紧回家关紧门。
记住，无论生活多么艰难，都不能放弃人性中的善良与温暖。”
“饼！”
男子赶紧抢过来饼，拉着小男孩就进了屋子，根本就没对他们二人多说什么。
“他怎么这样！”
赵宗实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谢谢恩人！”倒是女人抱着小女孩对着两人磕头。
“赶紧回去吃吧，要不然会被被人抢走的。”
女人看了一眼远处朝着这里看的其他村民，赶紧起身冲进了屋子。
“我们走吧。”
他知道自已救的了一个，却是救不下其他人。
杨延琪咬咬牙，跟在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