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二人准备走出大门时，门口突然来了很多日本宪兵。
这些穿着制服的宪兵将门口堵住，八字形排开站列。
不一会门口便出现了一名穿着日本军官制服的高个男子，身边还跟随着一名随从。
工商会长刘雪松见了安抚众人后，不卑不亢的被随从簇拥着来到门口迎接。
“少佐怎么有空来光临德兴馆。”
随后被称作少佐的佐藤旬健礼貌的用蹩脚的华文说:“我刚到上海时日不长，今日听说上海各界名流来此聚会，所以抽空来给刘会长送些贺礼。”
此时大堂里的客人们都低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刘雪松面上依然带着笑容招呼:“少佐来便来了，还带什么礼物。”
佐藤旬健谦和的笑了笑。
随后招呼身后的随从将准备好的厚礼递给刘雪松。
刘雪松向身后招了下手。
手下会意，连忙上前接过。
佐藤旬健开口问:“刘会长不打开看看吗？”
刘雪松摇摇头，客气的回道:“少佐送的礼物还是不便在此让其他无关人等过目，待宴会结束，我带回去自已欣赏。”
说完二人会心一笑。
现场众人见气氛缓和才都恢复刚刚的闲聊。
刘雪松朝着大家喊:“大家继续喝酒跳舞。”
说完招呼佐藤旬健到舞池一侧的包厢走去。
沈欧文见门口不再拥堵，遂带着程旭准备出门。
待到门口发现程旭并没有跟上，他又拾级而上，回到大厅寻找。
在刚刚的角落看到程旭正待在几名客人的周围听人窃窃私语八卦刚刚那日本军官。
“日本人看来真的打进来了，眼下大家还是待在租界里不要随意外出。”
“全国都开打了，我反正是准备坐船去香港避避了。”
“听说他们现在都已经可以随意在租界内行走，法国佬也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位年轻的少佐可是天皇派来的，来头可不小，大家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听说日本人一直在劝请刘会长出来替他们做事。”
“谁想替日本人做事啊，那不是让人戳脊梁骨吗？”
“...”
沈欧文拍了下听的起劲的程旭。
程旭转脸看到沈欧文抱歉的挤出人群跟在沈欧文身后。
一路到汽车里坐定。
由于程旭喝了些酒，沈欧文坐进了驾驶位。
“老大，日本人打进来了，您会像他们一样去香港还是去国外。”
沈欧文目视前方认真的开着车。
“暂时哪也不去。”
程旭点点头说:“现在跑路的都是这些有钱人，他们哪里有什么家国情怀。”
沈欧文没有搭话而是嘱咐他:“往后你注意些，日本人虽然对我们还算客气，可那也只是表面而已。”
“我知道，我听说局长准备回英国了。”
“意料之中，我先送你回去吧，明天你再去查一下唐礼德的大儿子在嘉兴哪里。”
程旭听了也没有多问:“明白。”
黑色的汽车在热闹的大道上缓慢行驶着。
夜晚的法租界内各色各样的歌舞厅灯红酒绿，与河对岸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好似一处乌托邦。
卖报的小孩在人群中叫嚷穿梭，黄包车夫卖力的拉着车在路上小跑着。
沈欧文专注的脸颊上闪过一道一道色彩变幻的光影。
他脑海里想起很多画面，以前的，现在的，将来的。
送走程旭，他将车开到了苏婕家的楼下，停在远些的街角阴暗处，观察着二楼紧闭的窗棂。
那里的灯光已经熄灭，看不到今日惊魂一瞥的那个女人。
*
第二天，沈欧文早早的便开车来到苏婕家的楼下等待。
苏婕此时正在吃早饭，听到管家说沈欧文来了。
牛奶也不喝了，欢快的起身拿了包便向门外奔去。
沈秋夏此时在二楼的窗台边向楼下看去。
沈欧文戴着礼帽她看不太清是什么模样，但看到女儿此时脸上绽放的笑容，她不免担心起来。
昨天听苏婕说要来接她的人是名年轻的探长，至于长什么样，她也很好奇。
可考虑苏婕开春才满十八岁，之前被自已保护的太好，涉世未深，如果被这个探长所迷惑可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据她所知这些租界巡捕房的人有几个是好的。
回头得让管家打个电话给苏慕，让他多留意一下苏婕的行踪。
就在沈秋夏叹气的离开窗台时，沈欧文抬头看到了那抹身影。
此时苏婕步履匆匆的来到沈欧文的车前。
“沈探长，早啊。”
沈欧文坐在车内收回视线，顺便招了下手:“上车吧。”
苏婕乖顺的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启动，苏婕整理了下坐下后有些褶皱的衣服，拘谨的问:“沈探长，刚刚都没问您吃早饭了吗？真是不好意思啊。”
“没事。”说完继续专注的握着方向盘行驶在街道上。
远处有隐隐的炮火声，和灰黑色的浓烟滚滚上涌，苏婕连忙挪到窗边向外望去。
“那里发生什么事了，日本人打过来了吗？”苏婕担忧的问。
沈欧文听了瞥了眼远处浓烟处，然后收回视线继续专注的开车。
“应该是快了，苏小姐也关注新闻吗？”
苏婕继续看着着火的方向摇摇头:“我不看报纸的，只是偶尔会听父亲回来提起一些。”
“你父亲给你们家挑了个好地方，这里是安全的，你不必担心日本人会对租界内的人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一路上人们都靠向路边的围栏向远处张望，好像那里是什么难得一见的风景，都络绎不绝的讨论起这场热闹来。
其中也有些人步履匆匆的向河对岸跑去。
苏婕收回视线喃喃道:“我们班里面的女生，讨论的都是留学、恋爱、八卦、结婚。别的地方的学校学生已经开始拉横幅到街道上游行示威，动员民众募捐了。”
沈欧文听了回道:“你们就读的是教会性质的女校，一般都不会讲到关于战争的事情。
苏婕听了有些懊恼:“其实本来我还想去英国的，可现在觉得还是稍缓缓吧，我怕我母亲一个人在家孤苦无依。”
沈欧文状似无意的说:“还没有拜访过你的母亲，待会从学校办完事回来麻烦苏小姐引荐一下，您的母亲一定说了我不是什么好人的话吧。”
苏婕想起昨晚母亲说的话，不免有些尴尬的说:“哪里哪里，她就是对我太上心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