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低头忙着自己的事情,偶尔传来的风声,像是为逝去的生命哀嚎,这里失去了往日的生机与活力,只有无尽的悲凉和沧桑!
时近傍晚,感知暂时麻痹,坐在指挥部的关荣正在为自己疗伤,她不时看向沙盘以及身边忙碌的亲卫,夏侯彦和默意都传回了捷报,唯独还没有钟五和默如的消息。
“我去找他们!”关天下说罢走出指挥部。
官邸议事厅里,老堡主夏侯英坐在轮椅上被侍从推到主位。
“你去忙吧,我陪着诸位领主就好!”夏侯英对夏侯钧说道。
太阳渐渐落山,饭菜已经放凉,第一份作战简报交到夏侯钧手里:“鹰堡守卫战,阵亡1542人,重伤757人,轻伤2263人,失踪21人……”
触目惊心的数字刺痛着每一个人的心,身旁的士官含泪抬头,不想让眼泪流出来,但泪水却如决堤的洪水,潸然落下。
一夜未眠,不停有简报传来,夏侯钧一条条处理着,一道道命令向外发出。
“关荣姐,我是小彦,我们找到钟五哥他们了,正在回去的路上!”
这条消息如同一针兴奋剂,关荣立刻腾身而起,飞奔向城门。看着跑出去的身影,夏侯钧默默点头。
站在城楼上,关荣极目远眺,心中满是期盼。城下的路蜿蜒曲折,破烂不堪,士兵们仍在打扫战场。日头渐渐东升,朝阳洒在城楼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城下人群骚动,只见夏侯彦带领一支小队步行而来。夏侯彦身后,关天下背着钟五,旁边紧紧跟着默如和几个亲卫。关荣不顾受伤的身体,纵身跳下城楼,落地的瞬间,地面仿佛升起一圈涟漪。
跨过杂乱的战场,只见钟五双眼紧闭,嘴唇黑紫。
“他中了戴特隆的剧毒!”关天下说道。
鹰堡官邸的特护病房里,两张床上分别躺着凌风和钟五,关天下、关荣围坐在旁边,听默如讲述当时的经历。
“这么说,你没看到师哥他是怎么中毒的?”
“没有,我们在驯兽师身上,也没有找到类似解药的东西,这可怎么办?”默如依旧眼圈泛红。
“这个是没有解药的。”关天下起身说道:“普通人沾到戴特隆毒液,会瞬间化为脓水,所以根本不需要研制解药,也就只有钟五能抗住这一下,不过……”
“不过什么?”默如突然站起身来。
“不过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什么办法,你快说!”
“以毒攻毒,据我所知,有两种毒可以试一试,或许有救,一是铜麟蛇毒,二是血池之血。”
还没等默如询问,关荣说道:“天下哥,你说的这两种毒,这个世界可没有!”
“什么意思?”默如和缠满纱布的凌风同时诧异道。
“铜麟蛇游弋在忘川河里,极少出现,这血池倒是知道在哪,但是这两个地方咱们都没法去。”
“我来说吧。”关荣起身,看了看昏厥的钟五:“人死后,奈何桥是亡魂的必经之路,桥下就是冥河忘川;而血池是在地狱的十三层,那里到处都有鬼王把守,这两个地方只有死去的亡魂和高阶修为者才能进入,所以天下哥说的没错,我们去不了。”
众人陷入沉思,突然关荣惊呼道:“有办法了,天下哥,魔族是不是可以直接去,不用管那些条件。”
“话虽没错,但钟五他现在的状况……”
“魔族的至亲也可以啊!”
“至亲,这里哪有他的至亲?父母、妻子、孩子,哪有?”
“有啊!”
“哪了?”
“默如,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师哥?”
……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行,我愿意,只要能救钟五哥,干什么我都愿意!”默如的目光深邃而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的阻碍,坚定不移地地看向关荣。
“等等,即便她去了,又能做什么,要是在那里迷失了自我,永堕地狱怎么办?”关天下疑虑地看向关荣和默如。
“那就……我陪她去!”关荣伸出手,摘下水晶戒指:“默如,你戴上它,我将意识藏身在里面,时刻引导你,但我无法现身,明白吗?天下哥,你的佩刀也借我们用用。”
“好!”
关天下凭记忆给关荣和默如制定路线和危险预估,凌风躺在病床上说道:“天下兄弟这几世的见识算是用着了。”
关荣扭头看向凌风:“凌风哥,看来咱们暂时去不了复活岛了。”
“你们看我现在这样,就算你们想去我也走不了了。等复活岛的大船到了,我让他们先帮着重建鹰堡,治好了钟五咱们再走,一样的。”
默如听完讲述,依旧疑惑道:“那我怎么才能到那里呢?”
关天下接着说道:“不管是人间还是地府,都属于厌离秽土,所以说那个地方其实就在我们身边。”
??
默如和凌风依旧不解地看着关天下。
“拿这个世界举例吧,每个人都有美好开心的时候,比如结婚、生子;也有痛苦无助的时候,比如疾病、战争;我们会看到街边的乞丐、也会看到林中的野兽,这些其实都是六道的缩影。这六道就是厌离秽土,它一直就在你我身边,只是很多人不知道入口在哪。以关荣现在的修为和能力,可以找到并打开那个‘门’,所以她才要跟默如一起去,两位明白了吧!”
“嗯,天下哥说的没错,但是,目前的我,只能找到门,还不能创造门,也就是说我只能找到离那里最近的入口,没有门的地方是到不了的。”
“还有重要的一点,关荣默如,你们要切记!”关天下严肃道:“钟五最多只能撑三天,到时候如果你们没回来,或者没有取到毒液,我只能飞升去找长老求助,那可就前功尽弃了!这三天我会一直照顾他,你们放心。”
夏侯英携夏侯钧夏侯彦进入病房,没有绽放的鲜花,没有摇曳的烛光,默如依旧穿着沾满泥土的破损制服,她紧紧握住钟五的手,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爱意与承诺。夏侯钧宣读誓词,这场特殊的婚礼,让众人感受到爱的力量,它能跨越一切困难险阻,带给人们希望与勇气。
在夏侯英的安排下,关荣和换洗完的默如来到官邸地下的一间密室,亲卫在门外轮流值守。
关荣盘膝打坐,屏气凝神,双手结印,口中默念:“时空之匙,奥秘之门,以吾之愿,门户显现,开!”
关荣身前,一道神秘而诡异的时空之门缓缓浮现,门上,古老的符文若隐若现,边缘,闪烁着鬼火般幽蓝色光芒,随着时空之门完全打开,一股强大的吸力,仿佛要将一切都卷入那神秘莫测的异度时空。
见时空之门打开,关荣改变结印,继续默念:“时空之力,笼罩吾身,暗影潜藏,遁入晶戒,走!”
随着心法咒语,一道蓝光消失在默如手中的水晶戒指。
默如站在散发着阴森气息的时空之门前,心脏剧烈跳动,恐惧如影随形,关荣并没有催促。片刻后,默如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毅,她抬起脚,鼓足勇气,踏进时空之门。
刚一迈入大门,身后的时空之门便随风消散。脚下是一条幽暗的小路,两旁的树木如鬼魅般扭动着身躯,头顶一颗白色的月亮发出凄惨的光芒。默如看向远处的山坡,一排没有尽头的队伍沉默地前行,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默如嫂子,那些都是亡魂,前面山顶就是鬼门关,咱们也过去,记住,从现在开始,不能回头了!”关荣的声音在默如心中响起。
默如微微点头,逐渐融入亡魂的队伍,亡魂们面容苍白,眼神空洞无神。负责押送的阴兵身穿冰冷的铠甲,面容冷峻,不时催促谩骂掉队的亡魂。
遥望山顶,两扇巨大古老的石门威严耸立,门扉上雕刻着狰狞的怪兽和神秘的符文,通往大门的地面像泼撒着腐肉与墨汁的混合物,恶臭无比,十六个阴兵和一个鬼王镇守在此关。
堪堪看到刻有鬼门关的石碑,默如被一个阴兵拦住。
阴兵手持长枪,冷冷地说道:“姑娘,来错地方了吧?”
默如稳住心神:“没有,我来找铜麟蛇毒和血池之血,为了救命!”
“我不管你要干什么,活人,我们可不能放过去。”
默如按照关天下交代的,说道:“这位阴兵大人,我要见你们的门官鬼王,我和你说不着。”
阴兵见默如不卑不亢,还挺懂规矩,便带着她一起来到鬼王的面前。
鬼王看上去三十多岁,面容清瘦,身穿黑色长衫,衣领高高竖起,露出诡异的红色眼眸。
“你想进鬼门关,知道规矩吗?”
“知道,亡魂、高阶修为者、魔族或者妖族,方可进入。”
“那姑娘你占哪一个?”
“我是魔族钟五的妻子,算是魔族。”
鬼王听闻,双目微闭,神色凝重,修长的手指轻轻舞动,一个个红色符文相继出现,又逐渐消失,随着鬼王收回手掌,掐算结束。
“放行!”
默如施礼后踏过鬼门关。
鬼王看了眼默如的背影,赞叹道“为救夫入关,好姑娘!诶,这佩刀好眼熟。”随后指向阴兵:“你们两个,去通报一下,不要太过为难于她。”
“是,阎罗王大人!”
“默如嫂子,你真厉害!”关荣不禁夸奖道。
“其实我刚才已经吓的不行了,心怦怦跳,过关时差点摔倒。关荣姐,你还是叫我默如就好,这样听起来很奇怪。”
“行,快看,彼岸花,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种地方还有这么美的东西。”
只有一条路,路两边是无边无尽的荒野,带刺的野草在风中瑟瑟作响,远处看,密密麻麻的坟头和残破的墓碑,周围还有几只金翎鸡和铁毛狗攻击着驻足不前的亡魂。
就在这凄凉的荒野中,一朵朵彼岸花笔直挺立,那如血般鲜艳的红色花瓣,似火焰在黑暗中燃烧。
默如无心观赏身旁的风景,加快脚步行走在黄泉路上,亡魂被她一一甩到身后。
不多时,无数亡魂减慢脚步,一条幽蓝色的大河出现在前方,大河有两里宽,河水缓缓流淌,发出低沉而悠远的声音。
河上横亘着一座斑驳的石桥,跨越生死两界。
河边蹲坐着许多亡魂,抬头望向石桥,等待千年,只为看心爱之人经过。默如经过,救起几个不幸落水的亡魂,并暖心安慰。
“默如,那边有三生石,你想不想看看自己的前世今生?”
“其实也想,不过没有时间,钟五哥还等着我们回去。”
“还叫钟五……哥?哈哈!”
默如羞涩地眨了眨眼,脸颊泛起一圈微红。
“听说有活人闯了进来,看来就是你了,大姐姐。”
默如低头,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稚嫩地冲自己说话,后面还跟着几个阴兵。
“你……是孟婆?”默如诧异道。
“大姐姐,我再怎么看,也是孩子,没有老到叫婆婆吧,况且我是男孩儿!”
一众阴兵都哈哈大笑,戒指里的关荣也差点笑出声来。
“哦,那是姐姐错了,那你知道,这河里是不是有铜麟蛇?”
“铜麟蛇,我可没见过,那家伙几千年不一定能遇得到,你找它干嘛?”
“取蛇毒。”
男孩儿撇了撇嘴,“就凭你,据说十个鬼王也不一定能制服它!”
默如思虑片刻,“那麻烦你带我去见孟婆,我要过桥。”
“诶,孟婆奶奶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我是夜游神大人的徒弟夜影,平时就是我们在这守着,这等小事还用不着惊动她老人家。想过桥,简单,喝了孟婆汤,随便过。”
这可把默如难住了,临行前关天下一再嘱咐自己,到了奈何桥,直接找孟婆,千万不能喝孟婆汤,不然就什么都忘记了,只会迷失在地府之中。
“没事,默如,你喝吧,我保护你,你就这么做……”关荣嘱咐道。
默如点头,随后,夜影带路来到桥的正中间。
在薄雾中,一座古色古香的亭子静静地伫立在桥上,朱红色的柱子粗壮挺拔,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图案,亭子飞檐翘起,四周环绕着雕花的栏杆。亭子里摆放着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光滑的表面尽显岁月的痕迹,亭子旁有一通石碑,上写望乡台。
“请坐!此亭名叫望乡台,默如姐姐现在回头,就可以看到自己的家乡和亲人。”夜影说罢,端过一盏古朴的茶碗,碗里的汤水似酒非酒,汤汁浓稠,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默如举起茶碗,心情复杂而沉重,之前的种种过往,如电影般在脑海中重现,回忆里的欢笑和泪水、温暖与痛苦,此刻如此清晰。
好强的致幻效果,关荣赶紧唤醒默如。
默如也察觉到自己差点就中招了,使劲咬了下嘴唇,深吸一口气,直接将孟婆汤灌了下去。
忘川河上,一叶扁舟里,一位身着朴素的老妪自言自语道:“孩子,过桥喝汤,所有亡魂和阴兵都在看着,我也帮不了你,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