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顾惜又陪三个孩子做了作业,安顿他们洗漱完,各自回房后,她才拖着疲累的身子往自己房间走。
一楼的大灯关了,只有沙发后的小落地灯亮着。
昏黄的灯光笼在沙发上,将季慕礼的身子拉得悠长悠长。
他还没睡,依着沙发扶手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楼上的动静,季慕礼转头看了过来。
二人的视线凌空交错。
只一秒顾惜面无波澜地挪开视线,视若无睹地往房间去。
“顾惜。”
季慕礼突然的声音打断了别墅的寂静。
顾惜停下脚步,没声音也没回头,便是如此,她依旧能感受到楼下季慕礼灼热的眼神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呢。
沉默许久后,季慕礼再度开口:“我们可以聊一聊吗?”
顾惜本不想答应,可眼前突然浮现出安安嚎啕大哭的样子。
他们终究是安安的亲生父母,即便不能一同陪在他身边,也不好一直当仇人,最起码应该做一对心平气和的陌生人。
想着,顾惜还是走到二楼栏杆边站定,居高临下地看向季慕礼:“聊吧。”
没想到她连和自己坐在一起聊聊都不肯,季慕礼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再想起今天在车上盛淮安的那句话,季慕礼的眼神更冷。
他盯着顾惜,幽幽道:“你这次回来究竟想做什么?”
顾惜一怔,还以为他要和自己聊顾婉清的事,或者应该是两个孩子抚养权的问题,没想到聊得竟是这个。
她笑了,眉眼中都是不屑:“我在澜城长大,难道我不该回来吗?”
当初她离开是迫于无奈,现在回来才是合情合理。
季慕礼眉角轻扬,显然觉得顾惜这话并不能说服他:“就这么简单?”
顾惜懒得回答他的问题:“不然呢?”
“那你为什么选择出席盛老爷子的寿宴?”
顾惜觉得季慕礼这人真奇怪,煞有介事地要和她聊一聊,结果聊得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
她出席盛老爷子的寿宴是因为盛家邀请她,而且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仅此而已。
可这些话顾惜不想和季慕礼说,只反问道:“不可以吗?”
季慕礼神色一紧,向前逼近一步,半张脸笼在黄色的灯光下。
他目光沉得厉害,眼里像是有两把锐利的刀似得,直勾勾盯着顾惜:“你知道盛家是什么地方吗?”
顾惜没兴趣陪他说下去了:“如果你就是要和我聊这些,那恕不奉陪。”
她转身要走,却见季慕礼沉声道:“站住。”
随即,他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梯,抓住顾惜的肩膀,一把将她的身子扭转过来,让她面对自己。
距离一拉近,他眼里的冰冷看着更骇人了。
顾惜眉心轻锁,身子下意识向后躲了躲。
季慕礼抓得更紧,根本不给她闪躲的机会,双眼阴沉沉地凝着她:“别再和盛淮安来往。”
笑死。
都什么时候了,季慕礼竟还妄图干涉自己的生活?
顾惜唇角微扬,勾出个冷漠的笑容。
她胳膊向内微缩,昂首冷色回望:“这是我的私生活,与你无关。”
啪——
顾惜甩开季慕礼的手,丢给他一个冰冷的目光,转头进了房间。
门关了。
季慕礼被关在门外。
他眉心拧出一道深深的川字,眼神冷得可怕。
没想到顾惜这么坚定地拒绝了自己。
难怪今天在车上,盛淮安听到他的警告时,那样坦然自若地回答他——这话你应该去和顾小姐说,她答应,我自然会离她远远的。
他们两个态度如此一致,一个词语不自觉地飘进季慕礼脑海中:情比金坚。
这个念头令季慕礼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怒意。
气得狠了,他眉角不受控地跳了跳,右手半捏拳,下意识举到门边。
就在要落下时,意识骤然清醒。
他在做什么?
因为顾惜和另一个男人情比金坚而生气吗?
两人都离婚两年了。
这两年来,她丢下双胞胎离开,音讯全无。
这两年,若不是顾婉清时时刻刻帮他照顾双胞胎,他都不知道该如何照料两个儿子。
他应该恨她、气她,甚至应该对她视若无睹,唯独不该因为她和另一个男人而生气,亦或者是……吃醋?
季慕礼打了个寒战,抬在半空的手一下收了回去。
不对!
他的情绪不对。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噔噔——
房间外传来一阵下楼的脚步声。
顾惜听得清楚,心口微微一松。
若是季慕礼真得硬要闯进来,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今天折腾了一整天,顾惜太累了。
她打着哈欠上了床,却听楼下传来发动汽车的声音。
季慕礼的车尾灯将夜晚的浓黑划破。
顾惜站在窗边,眼睁睁看着季慕礼的车消失在视线之中。
过去在季家的那些年,她数不清自己曾经这样目送他深夜消失不见了多少次。
以前,她会难受,甚至有时因为他的离开,她会坐在床边彻夜不眠。
可是现在,她只是慢条斯理地将窗帘整理好,便头也不回地上床睡觉。
至于季慕礼,爱去哪里去哪里,爱找谁就找谁,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汽车一路呼啸。
半小时后,季慕礼出现在北岸会所门口。
不管澜城的夜晚再怎么漆黑,这里都是一片灯火辉煌,搂抱在一起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们全身酒气,甚至将空气里的寒冷都驱开了。
“这边。”北岸会所大门靠右手一扇不大的玻璃门外,穿着白衬衫的高宇鸣冲季慕礼挥手。
不等季慕礼走过去,高宇鸣笑吟吟地迎上前:“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打错了呢。”
高宇鸣上上下下打量季慕礼一圈:“你怎么想起来我这里了?”
北岸会所是高宇鸣的地方。
准确地说,是季慕礼投资,高宇鸣掌管。
两人一路来到三楼的顶级包厢,里面早就准备好了各种酒水。
穿着公主裙的女服务生立在一旁,对两人恭恭敬敬地鞠躬行礼,声音更是甜得发腻:“欢迎高总,欢迎季先生。”
她笑吟吟地望着季慕礼,脸上的酒窝里盛满了热情。
只可惜,季慕礼头都没抬,眼皮也未掀一下,径直走到沙发边坐定,靠在沙发背后闭目养神。
服务生吃了瘪,转首委屈巴巴地望向高宇鸣。
她可是高宇鸣专门精挑细选来服务季慕礼的,但凡季慕礼多看一眼都会发现,她的眉宇之间和顾婉清还有些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