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师长多年来的教养让她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帮助,一定要记住才行。
谭惜本就不打算抢功,察觉到骤然落在身上的冷戾目光,反而等秦湘湘说完了心里话,才看向周屿彻。
“你不用报答我,更不用谢我,这都是周总的吩咐,我就是个帮他跑腿的员工罢了。”
周屿彻微微有些不悦。
她说话做事都让他挑不出毛病,只是听得不舒服。
不过周屿彻没空跟她计较,他好声好气地对秦湘湘说:“湘湘,我说过了,这些事都是举手之劳而已,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更不必因此有心理负担。”
这话起得作用有限。
秦湘湘咬了咬下唇,委婉的对他说:“周总,你工作那么忙,总是待在医院里不合适,还是先回公司忙正事吧,这里有谭惜姐陪我就够了。”
周屿彻脸色微变:“我今天不忙。”
秦湘湘的态度柔和而不失坚决:“周总,你作为公司里的前领导,已经帮过我很多了。”
这就是委婉拒绝的意思了。
周屿彻自然是不高兴,但他的不满并不针对秦湘湘,而是冲着谭惜去了,又睨了她一眼,然后对秦湘湘温柔道:“好,那我就先回去了,只要你有任何需要,随时都可以打电话找我。”
他嗓音醇厚,说起乍一听很真挚的情话来,动听得让人招架不住。
秦湘湘较紧了双手不看他,低声重复:“谢谢你,周总。”
生疏中透着纠结和动摇。
周屿彻不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得手的机会,他刻意放缓了步子:“湘湘,你知道我的私人号码,不管何时何地,你打过来,我就一定会接。”
谭惜站在旁边,冷眼看着他在涉世未深的女孩面前展示自己的偏爱。
秦湘湘没给出他想要的反应,嗫喏着点了头。
想必是一直以来的信念和残酷的现实让她难以做出抉择。
周屿彻走得不情不愿,但是很快就消失在了这一层。
远处的电梯门发出了叮的关门声。
秦湘湘确认周屿彻已经离开,先是东张西望了几下,然后又神秘兮兮的说:“谭惜姐,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我们能换个地方说话么?”
“好。”谭惜怀疑她的秘密跟周屿彻有关。
两人一起把水果补品放到秦湘湘母亲的病房里,转身去了楼梯间。
这里隐蔽安静,想躲着路过的人也很容易。
秦湘湘遭逢巨变,哪怕还不知道谭惜和周屿彻的事,三观也被震得发生了变化,她带着泪光缓声问:“谭经理,周总好像很信任你,你觉得他对我是认真的么?”
“我……”谭惜说:“他是在工作上信任我,他的私事我不是很清楚。”
谭惜只能回答前一个问题,后一个有答案,可是不能说。
秦湘湘尚未褪去天真,否则也不能把这件事当成秘密,她说:“我之前很害怕周总,觉得他不是正经人,而是那种只想跟我玩一玩的花花公子,为此还拉黑过他,甚至打了他一巴掌。”
“可他没生气,而且还不计前嫌的跑到我家里去帮我打架,要不是他及时出现,我爸很可能根本就撑不到进医院,妈妈说他是我们家的恩人,我也这么认为,尤其他还为此被人打伤了。”
谭惜面带微笑的听着她说,尽力扮演着一个知心大姐姐的角色,可听到这里,目光还是悄悄地躲了开。
麻木跟心安理得是两回事。
谭惜略显为难地问:“你对他改观了?你觉得他是个好人?”
答案其实是否定的。
可秦湘湘对周屿彻的真面目一无所知,她点了头。
“之前是我误会他了,但他真是个好人来着,自己见义勇为受了伤,也还是一直陪着我。他说话算话,只要一个电话,就真的会随叫随到。”
潜移默化的转变就是这么发生的。
周屿彻万花丛中过,从来都不缺女人。
他实在是太了解女人的心思了,知道偏爱和适时展示出的保护足以激起一个女孩小小的虚荣心。
这不是什么错事,可是却被他给利用了。
谭惜从前也有过动摇的时刻,她体会过万劫不复的滋味,这时冒着被周屿彻责难的风险,平静地问了句:“那你男朋友怎么办?”
秦湘湘唇角刚刚显出些微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我……”
话根本无法继续说下去。
谭惜见她没忘,提醒的更直白了一分:“湘湘,你有男朋友,而且你们感情很好,都快要结婚了。”
“我知道。”秦湘湘垂头丧气地靠在了楼梯扶手上。
“徐肯对我很好,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几乎就没吵过架,偶尔有分歧闹矛盾,也都是他让着我,我以为毕业后,我们就可以结婚,然后过上让我父母放心的新生活,他还买了房子。”
美好愿景近在咫尺,却像是再也触碰不到般遥远。
谭惜被秦湘湘的话音触动,鼓起勇气把徐肯为她做的事讲了出来。
“其实就在今天早上,徐总去办公室找了我,他第一次为自己的私事求人帮忙,为了帮你父母筹措手术费,他想提前预支一年的工资。”
秦湘湘大惊失色:“什么?”
“技术部工作强度很高,他为了第一时间跟我谈这件事,很早就在公司里等着了,而且看起来像是奔波了一夜。”
没有添油加醋或者刻意煽情,单就是理智的把徐肯的打算告诉了秦湘湘。
秦湘湘眼中闪过泪光。
“他昨天中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为上午漏接电话的事道歉,我明知道这些事跟他没关系,可是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然把他当成出气筒,哭着将遇到的所有的麻烦向他倾诉了一遍。”
“这不能怪你,要怪……”谭惜敛了眉目说,“只能怪那些坏人,你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辛苦,很不容易了。”
秦湘湘不久前的乐观消失的无影无踪:“是我不好,或许我不该再拖累他了。”
“医生告诉我,我父亲想要活下去,只剩下做肝移植手术这一条路,而且即便发生奇迹,真的配型成功,以后用排异药物的钱也是个无底洞。”
“徐肯家境也一般,他刚买了房子,每个月都要还高昂的房贷,如果再让他为了我家的事去预支工资,以后他会过得很累。他有能力有技术,本来不应该这么辛苦的,我家就是个泥潭。”
残酷的现实杀死了那个曾经一本正经的憧憬未来的女孩,她一夜之间长大,不知道自己其实是被人推着走到这一步的。
谭惜问:“你是不是打算……接受周总了?”
秦湘湘犹豫着摇了头:“我也不知道,周总他……我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但他对我实在是很好,无以为报的好,他什么都不缺,而我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我只有……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