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药费账单上的钱已经不再是钱,而仅仅是个数字,她听的心神一惚,只是问:“我父亲现在情况还稳定么?”
父亲是她唯一也是最后的亲人了。
护工是谭惜亲自找的,从她父亲入院变成植物人开始,就一直在负责照顾他,这时事无巨细的把情况告诉了她。
“谭先生的病情暂时没有继续恶化的风险,已经转回原来的病房了,但他也没有要恢复意识的意思,主治医生说还是希望能跟家属直接沟通一下……”
谭惜神情苦涩地在心底自嘲了一句,她还真是个不孝女。
“我会尽快去医院跟医生沟通的,这段时间还是要继续辛苦你,工资和生活费这两天就会打到你卡里。”
她无法亲自待在医院里照顾父亲,必须留住这个信得过的护工,等到最后才问:“这一年的医药费大概还差多少?”
护工报了个数字给她。
谭惜在极其短暂的沉默后应过一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已经不必再犹豫了,接下来要做的只有权衡利弊。
谭惜点开顾天阳的微信,修改备注后发了条消息给他;【我想好了,这个忙可以帮,但我需要钱。】
把这句话说出口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谭惜忽然想起了周屿彻。
在这件事上,她真该谢谢他,要不是他三番两次的用钱来羞辱刻薄她,这次还真不一定能讲得这么容易。
反正就是出卖自己而已,买主是谁无所谓。
顾天阳秒回:【小事一桩,看看你的账户。】
他生怕她反悔,马上联络银行那边专门负责他业务的客户经理,直接转了三百万过去。
谭惜看着银行发来的入账短信,在微信里同他沟通了见面地点和时间。
他知无不言,说的很详细,态度倒是比昨晚替她开车门时还要来得更殷勤。
当天下午,谭惜难得没有加班。
小王欣喜地收拾好东西挎上包:“谭经理你可算是想开了,你这么年轻漂亮,不能把生命浪费在加班上,走,我知道有家清吧很不错,我们去喝一杯。”
谭惜敬谢不敏:“快饶了我吧。”
小王笑嘻嘻地打听:“是不是有约了,跟……”
“打住。”谭惜说了句实话,“不是跟公司的人。”
昨晚徐肯放弃休息时间,主动跑来人事部加班,并且还留到最后,跟她孤男寡女独处了一阵的事使得谣言愈演愈烈,非得说的这样直白才能澄清几分。
小王得知她不是跟徐肯有约,肉眼可见地很失望,但还是不忘指着嘴唇提醒她:“有约的话,一定要提一下气色才行,不然别人还以为你是去加班的呢。”
这句玩笑话倒是无意间说出了真相。
可不就是去加班的么?
收了那笔钱,谭惜就不是去帮忙的,而是去完成交易的了,既然如此,确实该注意一下仪表。
没有加班需要的员工一到下班时间,便不约而同地走了个干净,办公区瞬间就空了许多。
谭惜收拾好东西,拎着包去了趟洗手间。
她将东西搁在台面边缘,开始很细致的对着镜子补妆。
因为缺乏睡眠而泛青的眼眶需要扑粉底,还有小王所说的没有血色的嘴唇……
如此一通操作完毕,镜子里那张带着社畜气息的脸便焕然一新。
疲惫被恰到好处的沉静掩盖,因为底子好,衣着也合适的缘故,她稍加修饰就大变样,现在俨然是个职场丽人的模样了。
谭惜不禁庆幸自己今天穿了身套装,总算是免去了再奔波回家换衣服的麻烦。
收拾东西之际,秦湘湘从内部的隔间方向走了出来。
“谭经理。”她礼貌地跟谭惜打招呼,然后好奇地看了过来问,“你今晚是要去约会么?平时很少看到你打扮的这么细致。”
谭惜为了节约时间,向来是怎么省事怎么装扮。
如果不是为了符合人事部经理的形象,早就把高跟鞋和淡妆也一并省了。
像今天这样精致的妆容,怕是得有小半年不曾在她脸上出现过了,也难怪从小王到秦湘湘,每个人都下意识觉得她是要去约会。
谭惜笑了笑说:“是啊。”
秦湘湘目光晶亮,倒是没再追问是谁。
谭惜于是省下解释的麻烦,转身出了洗手间,然后猝不及防地跟周屿彻打了照面。
周屿彻手里拎着那个粉红色的包,是特意来等秦湘湘的,他目光落在谭惜脸上,先是一怔,然后不屑的轻笑了一声。
这样的态度已经很寻常了。
谭惜懒得理会,公事公办的向他问候:“周总,等女朋友啊。”
周屿彻没有应声,仿佛她压根就不存在。
谭惜本来也没有跟他多话的打算,招呼打完就走,可就在她转身之际,他毫无征兆的开了口,音量比平时说话时还要来得更高些。
“我劝你还是尽早放弃吧,顾天阳不会是个好归宿,我了解他的本性,他生来就是花花公子,身边的女人换的比内裤还勤,你确定要把筹码押在这样一个人身上?”
他丝毫不掩饰言语间的轻蔑,就好像谭惜做了多愚蠢的决定似的。
谭惜停下步子,侧身望着他问:“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况且我不认为花花公子是多罕见的特质。”
男人的本质都是一样的,或许会有几个像徐肯一样深情专一的,但那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早就不抱交好运的希望了。
周屿彻不悦地皱眉:“你也适可而止一点。”
他见谭惜神色沉静,睫毛在面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自顾自的又往下说。
“算了,我跟你计较什么?不过是想提醒你一句罢了,指望顾天阳不如再等等,我会帮你物色一个相对可靠又有钱的男人,算是满足你的要求了吧?”
这样居高临下的态度仿佛只要他说了,谭惜就应该感激涕零的接受。
谭惜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笑:“我应该谢谢你么?”
周屿彻察觉到了她话里的讽刺之意,这次彻底沉下脸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真的就只是想谢谢你,而且还有些好奇。”谭惜笑的越发真心,她凝望着他的眼睛,半点也不怕他的问,“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对每一个玩腻的女人都这么好,还给她们介绍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