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没听出他话音里的意味深长，说了句“赶紧的”就把电话挂了。
顾天阳又仰头看了眼落地窗，见室内还是漆黑一片，心里跟空掉一块似的转身上了车。
他们这帮狐朋狗友口中的老地方不外乎是娱乐消遣的场所，大家凑在一起，除了有用的正事什么都干。
顾天阳推开台球厅的门，第一眼就看到了被好几个年轻女孩簇拥着的周屿彻。
周屿彻一如既往地是人群中的焦点，他一手拿着球杆，一手撑在球台上，姿态潇洒闲适，俨然是一副漫不经心，来打发时间的模样。
偏偏围着他的女孩子们都是吃这套的，望向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好感。
这样的场景从前没少发生过，毕竟一帮大男人出来玩能有什么意思？
当然要有花朵似的女孩们点缀才行。
顾天阳从前也是其中一员，但此时望着这一幕，第一反应却是生气。
连他本人都不曾意识到，他其实是在为某人感到不值，以及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气息开始从心底蔓延开来。
周遭的氛围因此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正在对面球台上摆球的朋友们扭过脸往这边看了一眼，见他来了，连忙挥手招呼：“小顾总，这边刚准备再开一局，你来的正是时候。”
顾天阳耸了下肩膀，用跟以往相差无几的姿态走过去说：“你们还真是够无聊的，大晚上的来打台球，回家洗个热水澡睡觉不好么？”
刚摆好最后一个球的朋友抬手搭上他肩膀：“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快成为有家室的男人了？我们回家那就是冷冰冰的屋子，冷冰冰的床。”
顾天阳想起谭惜亲手布置出的公寓，表情瞬间变得放松起来：“那你们就快定下来。”
他默认了他们的调侃。
朋友们立刻发出夸张的惊呼。
“之前你说要结婚，我们还以为说着玩的，来真的啊？这还是立志要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小顾总么？”
“听说你把房子租出去了，还上赶着帮人收拾屋子，看样子是金屋藏娇啊。”
“诶，不是都要结婚了么？这是置办婚房？”
“该不会是一个人吧……”
最后这个问题引起了球台边所有人的好奇心。
顾天阳一本正经地反驳：“你们脑子里能不能装点正经东西？我是正经往外租房子，房租收了两千块呢，再在这里胡说八道，造谣生事，我就——”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是忽然间想起了正在身后“花丛”里徜徉的周屿彻。
一瞬间，想澄清的心思淡了。
由着他们误会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他跟谭惜肯定会修成正果，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自信。
顾天阳这样想着，鬼使神差地往另一张台球桌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周屿彻的目光不知何时扫了过来，这时刚好不期然地跟顾天阳对上。
他们不久前还在公寓楼下打得你死我活，这时四目相对，场面却是出乎意料的平和。
台球厅里的灯光比其它夜间消遣的场合里的灯光都要来的更亮。
他们俩抬头时被灯一照，颧骨上的擦伤和嘴角的乌青都变得相当明显，反倒是周屿彻后脑勺上结痂的伤口被头发藏住，一眼看过去根本注意不到。
有人纳罕出声：“诶，小顾总，你脸上这是怎么搞的？”
顾天阳在去接谭惜之前，特意洗过脸，血痕都被他擦干净了，但被周屿彻拿拳头揍出来的伤势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掩饰住的。
他无所谓的笑了一下：“嗨，不小心碰伤了，你们别只问我啊，也问问彻哥。”
称呼还是没变，可这笑容瞧着却是特别的不对劲，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意思。
不过他脸上带着伤，旁边的人没一个多想的，更没人敢去问周屿彻原因。
闻言，周屿彻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勾了下唇角，对着顾天阳一抬下巴：“既然我们这么巧都碰伤了，这么有缘……不如来一局？”
他顺手将自己的球杆递给顾天阳，然后又另外挑了一根。
先前围在他身边的女孩子们见他宁可跟朋友打台球，也不愿意接着教她们打球的机会搭讪，悻悻的走了不少。
这时只剩下一个身材凹凸有致的女孩还饶有兴致的在看。
室内开着暖风空调，女孩便脱了外套，这时深V领口的酒红色上衣被灯光一照，更显得夜色撩人，是个对他势在必得的模样。
顾天阳看女孩一眼，伸手将台球杆接了过来，然后意有所指的笑着说了几句。
“彻哥，你今天兴致真好，连带着口味都变了，昨天还对女服务生嘘寒问暖，今天就又回归兴趣，喜欢上妩媚小辣椒了？”
其他人跟着笑了，交换目光时神情中满是戏谑。
周屿彻把玩着手中的白球，并没有要马上开球的意思，而是微微眯起眼睛，回敬道：“彼此彼此，小顾总不也从花花公子变成二十四孝好男人了么？”
这下就算是傻子也该看出不对劲了。
他们两人根本不是在斗嘴打趣，而是剑拔弩张，大有来点火星子就能瞬间炸锅，大打出手的意思。
现在就看谁先绷不住了。
先前给顾天阳打电话的人先紧张起来，他悄悄挪到组局的人身边问：“这是什么情况？我听着他们怎么像是话里有话？”
“我不知道啊，小顾总本来不想来，但听说彻哥在，来的挺痛快的。”
他们俩把话音压到了最低，却架不住站在前面的人的讨论声渐渐失了控。
“彻哥今天来的时候就不对劲，该不会是心情不好吧？”
“说不定跟女人有关。”
“那个服务生才几天就不见人影了，怕不是感情上出了问题？看来还是没人比得过三年前那一个……”
“嘘，少提这个，那跟小顾总有什么关系？谁不知道他们关系最铁。”
“也是，彻哥就连跟过自己的女人都愿意送给小顾总——”
最后这句话变得尤为清晰。
下一秒，周屿彻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他毫无征兆地将手中的台球杆重重一放，脸色更是阴沉的能吓死人。
其他人还以为他要跟顾天阳翻脸，纷纷屏息凝神，随时预备着要把他们分开。
身为当事人的顾天阳却是嗤笑一声，满不在乎的拿着球杆看戏。
周屿彻果然也没有冲着他发作，而是对着一直站在他身边的窈窕女郎翻脸道：“没看到我在打球么？一直站在这里干什么？”
女郎万万没想到他会冲着自己发火，妆容精致的脸瞬间褪尽血色：“可是我一直都站在这里啊。”
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周屿彻话音里已然带了恼火意，脸色更是冷得能冻死人：“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