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程看着禁侠榜燕云的脸,摸了摸下巴的胡茬子。
就在此时,一对侠客打扮的男女挤开熙攘的人群走到了榜前。
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女子有些岁数了,鬓角散乱的头发已添了些许银色,脸上一道狰狞的疤痕从额角蔓延到下巴,就像是一条蜈蚣攀爬在脸上。
男子依稀看出还是长得颇为俊俏,只是因为饱经风霜,留下了许多如刀劈斧凿的皱纹。
两人眼神在禁侠榜上流连了一下,最后目光锁定在李程的画像上,转头对视了一眼,继续往下看去。
最后两人揭过李程与燕云的榜,去官差那里压下了银子。
南朝官府有特设的禁侠卫,只是终有分身乏术的时候,禁侠榜的出现便是让江湖上的侠客代为出手。
禁侠榜最初出现时,任何人均可揭榜,最后演变成了,一个揭榜之人抓到悬赏人以后,其他揭榜人动手抢夺,大打出手,每日街边都能出现尸体,或是揭榜人的,或是悬赏人的。
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官府这才对禁侠榜有了新的政令。
但凡想要揭榜之人,必须压下银钱,在官府留下姓名,捉到悬赏人以后以令牌与姓名换取赏钱,同时一个悬赏人,整个南朝只能有十人揭榜。
揭榜以后若一月之内不能抓到悬赏人,那压下的银钱便归官府所有。
如此一来,既杜绝了揭榜人摘桃子的行为,同时也提升了效率,充实了国库。
而这类以追杀悬赏人为生的侠客,也被称为赊金客,甚至江湖上还有人为这些赊金客立了排名,戏称为赊金榜。
那对男女揭榜以后,便是前往红袖招的驻点,打探消息。
而就在一个无人的小巷子里,两人被一个头戴斗笠的男人拦住了。
“好久不见。”
李程笑眯眯得对着两人打招呼。
两人没有搭话,相互对视了一眼,非常有默契得点了点头后,瞬间暴起。
一人俯身冲来,一人脚踩墙壁,飞身而起,同时双手伸进怀中,隐约可见寒光闪烁。
……
半刻钟后,李程拍了拍手,望着躺在地上的两人。
“我说你们俩也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在做这刀口舔血的生意?”
两人抬头望天,瞳孔中没有焦距,似乎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李程摘下两人腰间的赊金令牌,笑呵呵道:
“那小子如果不是什么正经人,我会亲手摘下他的头。”
说着李程丢了几粒碎银在两人身上。
“你这……有点欺负人了。”
地上的男人有气无力道。
李程一挑眉毛:
“怎么?打不过我,还是我的错了?”
“这都多少年了?每次我一出现在禁侠榜上,你们就揭榜,每次还都能给你们找到,挨了这么多年的打,是一点都不记得,脾气是真倔。”
这下轮到那女子开口:“都是红袖招给的情报……”
语气里尽是委屈。
李程沉默了一阵,才缓缓吐出几个字。
“呃…那女人是真记仇啊…”
待到李程离开后,两人对视了一眼,男人苦笑道:
“五谷,这人好像更强了…”
被称为五谷的女人点了点头:
“或许他揍我们的时候,就一直没拿出过全力。”
“以后还揭么?丰稔。”
丰稔眼中尽是迷茫:
“我也不知道…”
经过这段小插曲,李程回到客栈,余月红和燕云已在自己的房间中休息下来。
两人依旧脸色苍白,不过总算是有点血色。
李程拿出街边买的斗笠扔给燕云:
“新的禁侠榜出来了。”
燕云轻轻点了点头。
李程没有说话,转身正准备离开。
燕云的声音才传来:
“你不打算问问我么?”
李程回头:“你会和我讲实话么?
燕云面色冷静:“我从不说谎。”
李程这才回过头来坐在了房间的梨木凳上。
“上个月,我经过牛家村时,有一对青年,带着一队私兵,强买村民的牧牛,起了争执以后,那个村民被当场格杀。”
李程皱了皱眉头,心中叹气,又是一个恃强凌弱的故事。
“村民被杀以后,那村民的亲友嚷着要报官,两个青年情急之下就将他们都杀了,事后害怕风声走漏,就行了屠村之事。”
李程疑惑:
“你没出手?”
燕云:“私兵里有几个高手,我打不过。”
李程摸了摸鼻子:“也是,你又不是我。”
燕云:……
“因为我目睹了他们屠村的事,所以他们要杀我,我跳进河里跑了。”
李程:“你没动手?”
燕云:“动手了。”
李程一副就知道的表情:“说吧,杀了几个?”
燕云:“一个。”
李程诧异:“一个?”
燕云:“嗯,就一个,带头那两个青年的一个。”
李程:……
“知道对方什么身份么?”
燕云:“听他们争吵的时候,好像说是青州督造司总督的儿子。”
,!
督造司,官场上出了名的肥差,油水丰厚,随随便便捞一笔,都够普通老百姓用上几辈子的。
青州督造司,更是肥差中的肥差,没有点权势背景的,都进不了青州督造司的大门,而总督,乃是整个督造司的老大。
李程心中暗暗琢磨着,红袖招安排自己进入这个镖局的车队,真的是为了让自己平平安安到达京都?
这是打算让自己这辈子都到不了京都吧!
“若是你觉得这事情处理起来麻烦,可以自行离去,我不会怪你。”
燕云开口。
李程瞥了一眼燕云,心中暗道:
你还不会怪我?我不把你绑起来交到官府都是给你面子了。
突然李程觉得脑海里有霹雳闪过:
“你也是红袖招安排到永安镖局的?”
燕云点了点头问道:“你不知道?”
李程追问道:“她们是怎么和你说的?”
燕云回想了一下道:“她们就和我说了地方,然后说不用担心惹麻烦,车队里有前辈会帮忙解决的。”
“整个车队里年纪比我大的,就只有你了。”
李程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那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燕云:“我见你藏着掖着好像不想让人知道,就没提。”
李程:……
“她们收了你多少银子?”
燕云:“三千两。”
“三千两?!”
燕云:“嗯。”
李程心中暗骂。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燕云:“下山的时候,师傅给的。”
看来又是一个地主家傻儿子被骗了啊……
离开房间,重重呼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李程有种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的感觉。
甚至李程现在怀疑车队里唯一的一个陌生人,余月红,也是红袖招安排的。
搞清楚事情的经过之后,李程本想马上启程前往四方镇,只是想燕云两人毕竟还是有伤在身,受不得舟车劳顿,便决定住一晚以后再走。
没过一会,文人语便带着两小只回来了,三人手上或者拿着泥人,或是揣着糕点,蹦蹦跳跳的,好不快活。
迎面撞上脸色不太好的李程。
“你们两个今天拳练了没!”
清明和端午顿时收敛笑意,默默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文人语,低着头站在李程面前。
“还,还没。”
“还没就赶紧回去练!”
两小只如蒙大赦,灰溜溜得跑回了房间。
“还有你!”
正打算偷偷溜走的文人语尴尬得停下脚步,不过很快还是挺起胸膛,虽然问他借了钱,可这也不是他数落自己的理由!
“干嘛?!”
李程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最后盯着她的胸脯道:
“怪不得都没人发现。”
说完,李程便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只有文人语面色羞红,像个红苹果,大喊道:“你说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
漆黑的夜色如同墨水一般将天穹渲染,景宁镇的烛光也是静静熄灭,只有几个烧窖隐隐透着火光。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在房梁上一闪而过,如同一只矫健的猫,悄无声息得靠近李程所在的客栈。
偷偷掀开房顶的瓦片,黑影注视着屋内的一切。
明亮的烛火在房间内摇曳,可却没一个人影。
“兄弟,看什么呢?”
黑影身形猛地一颤,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
李程站在房梁上,细细得打量了一下黑影,皱眉道:
“摘星楼的人?”
黑影没有言语,转身欲逃,还没跑出两步,就觉得肩膀被人搭住。
“别急着走嘛,我就聊两句。”
黑影手中刀光一闪,一柄匕首对着李程的胸口刺了过来。
李程一记手刀轻轻斩在黑影手腕上,匕首脱手而出。
黑影又是反抗了几次,均被李程挡下,正打算将口中毒囊咬碎的时候,下颚也被卸了。
而就在此时,远处一支羽箭飞射而来,目标直指黑衣人的背心。
李程带着黑衣人转身,羽箭便是被身后的刀鞘挡了下来。
“这下你们没招了吧?”
李程嘿嘿笑道。
黑衣人生无可恋得看着李程,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所有的后手都会被眼前这个男人未卜先知得拦下,甚至想死都死不了。
“就让你带句话,别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李程帮黑衣人整理了一下衣服的褶皱:
“回去告诉不胜衣,这小子,我姓李的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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