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资清点好，开车在老街行驶，烈日没一会儿就把车身晒得滚烫。
“顾爷爷，小乔和小宸来看您了。”乔宿言刚下车，就大声的吼着，走到门口拍了拍门，又叫了好几声，都没人来开门，倒是对面房子二楼开了窗。
“小乔又来了啊！”尖嘴猴腮的男人扯着嗓子，“好几天没看见顾老爷子开窗透气喽，估计是没了。”
男人有些幸灾乐祸，又有些不怀好意的语气，让乔宿言很不舒服。
“你们又带好东西来了吧，不如送给我啊！也不算白跑一趟。”
刚给顾爷爷送物资的那一两次，这男人心怀不轨想趁他们走了强占，没料到乔宿言和白宸早就有这个准备，就在附近守着，把他抓了个正着，教训狠了，才消停，但每次仍不死心的开窗嘴几句。
没搭理这人，乔宿言拿出一串钥匙，都是他从这些孤寡老人那儿好说歹说要来的。
从里面找出顾爷爷的门钥匙，刚一打开，就闻到一股还没散发开的尸臭，而顾爷爷正抱着一副全家福靠坐在沙发上，嘴角有极淡的笑。
顾爷爷原本和儿子儿媳妇住在一起，可有一天儿子儿媳出去买物资，不幸的遇到‘光’组织制造的爆炸，当场毙命。
乔宿言垂下忧伤的眼眸，将顾爷爷的尸身送到了居委会。
接着又去拜访了其它的孤寡老人，他们的状态虽不如上一次见面，但好歹还有精力跟乔宿言闲聊几句。
直到来到最后一家，这里居住的是郑奶奶，乔宿言还记得末世前郑奶奶拉着他，给他分一篮子桑葚的慈祥与幸福。
上周见郑奶奶的时候，她的状态就已经很不好了，乔宿言很怕敲门后，会跟顾爷爷家一样，无人来开门。
“她会来开门。”白宸轻捏乔宿言的脖颈，也不嫌弃沾染上的一手汗。
这一等，就是十多分钟，门最终从里面打开了。
“来啦。”郑奶奶依旧笑得和蔼，行动缓慢，但状态好得不像话，“快进来，我给你们做了绿豆汤，热坏了吧。”
乔宿言手握紧，忽而又松开，上前挽住郑奶奶的手，扶着她往里走：“真的好热，一路上都想着奶奶的绿豆汤。”
郑奶奶笑着拍了拍乔宿言的手：“还是冰的。”
三个月下来，为了节电，延长用电时间，家电一件件被摒弃，到全球断电后，普通家庭最好的情况也只是用发电机维持空调的运作。
郑奶奶也并不是一整天都用空调，都是算着时间来使用，今天却不仅空调全天开着，连冰箱都重新启用了。
郑奶奶给两人各盛了一碗满满的绿豆汤，里面还有郑奶奶自己捏的小汤圆，搅动间浓稠绵密。
若是平时，乔宿言早就口齿生津，赞不绝口了，今日却心里闷闷的，尝不出味来。
“小乔，以后别管我们这些老人了，这些物资给我们也是浪费。我们都已经半个身子埋进土里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郑奶奶看向白宸，“小宸，你也要管管小乔，你比他懂事，别让他再继续胡来了……”
每次两人来，郑奶奶都会说类似的话，但今天说得尤其多，一字一句都发自肺腑，就像是在交代遗言一样。
乔宿言何尝不知道这些年迈又无人照顾的老人撑不了多久，只是不忍心。
不忍心他们年轻的时候过苦日子，好不容易熬到老年，以为能过上好日子里，结果日子却更苦里。
乔宿言无法解决他们所有的苦，但想让他们最起码在最后的日子里吃喝不愁。
白宸看着乔宿言，摇了摇头，笑道：“他肯听我的，就不是他了。”
郑奶奶愣了一下，随后也笑了起来：“是啊。”
“奶奶，我给你带了个好东西。”乔宿言将卫星电话亭的登记号码牌给郑奶奶，“市里建了卫星电话亭，我们又可以和其他城市的亲人联系了。你跟我说你女儿所在的城市、姓名、详细住址……我到时候帮你去登记。”
乔宿言在卫星电话亭登记的时候，也帮郑奶奶排了号，但那个时间来排号的人太多，他领到号的时候，要三天后才能去登记。
“卫星电话。”郑奶奶的眼睛又些涣散，刚刚的好状态在逐渐消失，在慢慢变回她应有的病态，“好啊，好啊，好……”
郑奶奶一直重复着，却没有告诉乔宿言具体信息。
没听到吗？
乔宿言否认，听到了，只是不想联系，给远方的亲人留一个念想。
乔宿言和白宸对视一眼，默契的将郑奶奶扶到白宸的背上，背着她回了卧室。
“小乔。”
几乎是气音，一个不留神就会错过，却是郑奶奶能发出的最大声音了。
“在。”
“小宸。”
乔宿言看向白宸，白宸少了平日的慵懒散漫，柔和而坚定：“在。”
“好好的。”郑奶奶费力的睁开眼，想笑，却无力扯动嘴角，满脸的皱纹因此颤动了一下，却不让人觉得难看，“好好过。”
“好。”两人同时应答，“一定会的。”
乔宿言趴在郑奶奶床边，眼眶红红的，憋着泪不让它流下来：“奶奶，降温了。”
郑奶奶眼角溢出一滴眼泪，在枕头上晕染开，手卸了力搭在床边，嘴角却勾起了一个弧度的笑。
既有遗憾，又有喜悦。
乔宿言站起来，通红的眼眶终是没让眼泪流出来，他已经在努力适应末世的生死离别。
“阿宸，降温了吗？”
他不想这只是一句安慰，希望那一点猜测成真。
“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