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毓在严氏那儿小坐的时候,见到了许久不见的郑福柔。
郑福柔已经十四岁了,虽然身子不好,但是出落的极好,外头便有人说过,安国公府的女儿不仅仅是规矩学得好,还有就是生的好,这话,用在郑福柔身上确实是不假的。
不知道在和严氏说着什么,将严氏逗得开怀大笑,她嘴角也渐渐上扬。
“毓姐儿来了!”严氏一见她,便招手让她坐过去,拉着她在身边坐下。
“不知二姐在同祖母说什么呢,这般开心。”她做出疑惑的模样,问道。
严氏听了也是一笑,“柔姐儿方才讲了几个从书上看来的典故,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
福毓笑了笑,看了看坐在严氏另一边的郑福柔,她也低着头,嘴角挂着淡淡地笑,让人看着有一股娴静的美。她穿着一身新制的鹅黄色的衣裙,这颜色,极衬她肌肤,如玉般白皙,耳后垂下来几丝青丝。
“许久不见三妹妹了。”郑福柔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
她作出思虑的模样,眨了眨眼睛,笑道,“是呢,不知二姐姐这段时日在忙些什么?”
距离上一回,两姐妹已有十多天没见面了,福毓这忙着在敏哥儿。五哥和母亲三边忙,敏哥儿身上出了痘子,已经将近七八天没出过门了,尤氏那边担心不已,但是尤氏在养病,本就身子差,所以也不得靠近了,福毓倒是跑的勤快,虽然不得近身去看,但是每日都会听几个奴才汇报着事儿,再者,五哥这段时候准备着秋闱考试,她时不时会过去瞧上一瞧。
“倒也没忙什么。”郑福柔笑了笑,“喏,瞧瞧,忙着做这些呢。”
她递给福毓看的是一个绣着牡丹花纹的荷包,绣的十分精致,上面用的是五彩金线,栩栩如生,郑福柔的女红做的好,福毓是早就知道的。
“二姐姐的女红向来做的好,这叫我看了好生惭愧。”她眯着眼睛,将荷包放在眼边看,用的是苏绣,上面绣的除了各式各样的牡丹,还有其他的花纹,十分精巧。
严氏点了点她的头,笑道,“好意思说,瞧瞧你二姐姐做的,再瞧瞧你做的。”
福毓惭愧一笑,在女红方面,她确确实实是不如郑福柔的,以前府里头请了专门教女红的娘子,那可是将郑福柔当*徒,对于她么,态度平淡,她毕竟没那个天分。
“祖母快莫说了,再说我就钻个地洞多起来了。”她捂着脸,埋在严氏的肩膀上撒娇。
严氏骂了一句“泼猴”后,便呵呵地笑了起来。
三个孙女,她都是喜欢的,不过,郑福柔和郑福毓才是自己亲亲的孙女,所以较二房的大姐儿疼爱了许多,不论是吃穿用度还是奴才的人数,都是无可挑剔的。
“如今天气凉了起来,二姐姐可要好生注意着身子。”她将荷包还给郑福柔,然后笑道,“不然到时候又该病了。”
“毓姐儿说的极对,你呀,自来身子弱,可要好生注意着身子。”严氏拉着郑福柔的手关心道,这两个孙女儿,她最担心的就是柔姐儿的身子。
“孙女晓得的,祖母莫要担心了。”她也笑,抬头便对上福毓的眼神,看到她眼里尽是嘲讽,眼神便是一凛。
两个孙女暗中较劲,严氏自然是不知道的了,她一直当两姐妹关系十分好。
郑福柔在讨好祖母,她自然是知道的,讨好了祖母,祖母什么都短不了她的,在祖母这儿,两个孙女,都是同样的好,严氏没有女儿,这两个孙女,自一声下来,她就是及疼爱的。
两姐妹在兰桂园里坐了一会,见严氏有了倦色,便双双告退了。
行至兰桂园外的一处亭子边时,福毓停了脚步。
“二姐姐,我们也是近十日未见了
。”
“是啊。”郑福柔叹道,“这几日忙着,和三妹妹去给祖母母亲请安时都未能碰上。”
她已经十四岁,明年便及笄了,所以这段时候往兰桂园和正院跑的十分勤快,她如今还未定亲,严氏是一路挑挑拣拣的,就是为了给孙女挑个好夫君,本来是瞧中尤家的两位表公子的,严氏便对柳姨娘讲了这事,柳姨娘怕她嫁过去受苦,毕竟她这身份,怕尤家瞧不上,严氏思前想后,倒也觉得柳姨娘说的有几分道理,尤家也是大家,怎么会让嫡子娶个庶女呢?只是在严氏看来,自己的两个孙女哪儿都好,不过就是郑福柔身份差了些。
“听说,祖母有将你嫁到尤家去的意思?”她问道,最后作罢的事儿,她自然是知道的。
郑福柔隐在衣袖里的手微微握紧,但是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转头对身后的郑福柔笑道:“三妹妹可不要胡说了,让别人听了去可就不好了。”
她自然是听柳姨娘说过了,她自然是不想嫁到金陵去的,她想留在京城,她虽然是庶女,但是也是出自安国公府的女孩儿,她怎么可能瞧得上尤家的两个表哥?
“倒是妹妹的错了,我是为两位表哥问的,毕竟......”她垂了垂眼眸,然后抬起来,眼里尽是流连婉转的笑意,后面的话,她说了个口型便看到郑福柔的面色慢慢垮了下来。
郑福柔的气性如何高?她还不清楚?她怎么可能愿意嫁到金陵去,况且那头还是尤家。
“是!三妹妹说的极是。”她怒极反笑,“莫非三妹妹中意两位表哥中的一位?”
“二姐姐说话可要小心些,让别人听了去,还以为二姐姐恨嫁呢。”她走近,扬高了声音,嘴角挂着讥笑。
郑福柔面上一冷,冷笑道,“多谢三妹妹地提醒了!”然后一摔衣袖便带着丫鬟怒气冲冲地走了。
看着郑福柔的背影,福毓慢慢勾起了嘴角,好啊,她要嫁的好,就让她嫁的好,她倒是要看看,郑福柔有个什么好法!
青陵站在边上,看着姑娘,只觉得一股寒意爬上背脊,姑娘这样子,哪里还有方才在兰桂园里和二姑娘姐妹情深的模样,如今这样子,分明就是想将二姑娘生吞活剥了一般。
福毓闭了闭眼,将那股寒意慢慢压了下去。
***
晚间,厨房里头又给张姨娘那儿送了一盅补汤过去,吴氏气的直摔杯子。
“那个贱人,真当自己是什么贵人了!”吴氏恨得牙痒痒,想到张姨娘怀孕后,便被郑淳以安胎为由免了她来给吴氏的请安她便恨,一个下作的小贱人罢了!
“夫人可莫要气,张姨娘什么身份,您又是什么身份,可不要为了这么一个下作的气坏了身子。”边上的侯嬷嬷对边上的丫鬟使眼色,那几个丫鬟连忙收拾着屋里的瓷器碎片。
“那个贱人的样子,我实在气不过!二爷还免了她来这边请安,真当我是什么洪水猛兽?莫非是张姨娘在二爷耳边吹了什么风?”她咬着一口银牙,二爷已经回通州了,还给那个贱人的院子里配了两名膀大腰圆的嬷嬷,这样子莫不是做给她看的?难道真是张姨娘在二爷耳边说了什么不成?她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的,怪不得二爷在府里的那几日,对自己一直是冷冷淡淡的
。
“夫人这怕什么,张姨娘不论肚子里是个什么玩意,那也是庶出的!“侯嬷嬷说道。
吴氏只是气不过,张姨娘生了一个姑娘,二爷是十分地疼爱,跟着连同张姨娘生的儿子也疼爱,如今张姨娘又有了身孕了,二爷这般做派,不是活生生地打她的脸面么?
“一个庶出的,还能压了咱们公子不成?”侯嬷嬷露出鄙夷的脸色来。
这嬷嬷舌灿莲花,东一句西一句将她哄得心里好受了些。
她如是想着,侯嬷嬷说的倒是不错,这张姨娘即便得宠又如何,二爷还不是爱的她那张脸?她才是正室,等到张姨娘人老珠黄,她倒是要看看,这张姨娘还能有什么盼头。
如今郑家的掌家权在她手里,虽然每回安排事儿还要去长房那头取对牌,但是这如今她在郑府里头的位置可谓是水涨船高,这巴结的人是一波一波的。
“夫人可不要因为这么一个下作的东西气坏了身子了。”侯嬷嬷端了一杯温热的茶,奉到吴氏的手边,“柳姨娘还是老夫人的侄女儿呢,这生出来的孩子还不是庶出的?即便这三公子和二姑娘再得老夫人的喜欢,那也是庶出的。”
庶出的是入不了族谱的,除了是主母开了恩典,这郑福柔能够入了族谱,那是因为这一辈郑家的姑娘少,那郑言之是老夫人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这尤氏那头也没同意入族谱,想到此,她心里有明朗了几分,可不能就这么被一个小小的张姨娘给气着了,以往她这尴尬的身份在郑府里头受的气还少,么?还不是一点点地忍了过来了,才有今天扬眉吐气的时候。
吴氏躺在美人榻上,两个丫头一个给她捏肩,一个给她捶腿,她阖着双眼,心里头盘算着事情。
她的长子郑池之今年已经十六了,因为一心扑在学习上,所以还未说亲,她心里头盘算着,如今她和二爷的身份,能给池之说个什么样的亲事,若是庶女呢,她自然是瞧不上,若是小门小户地嫡女,她更是瞧不上了,她家二爷日后还会向上头升官,池之日后走的也是科举之路,日后可不是什么没用的东西,这儿媳妇的娘家,自然要与她们平齐。
想了半晌,她又把这事放下了,如今池之娶妻的事儿倒也不急,到时候再去老太太那儿问问情况,心里就有底了。
屋里头点着玫瑰香,香味不浓不淡,味道正好。
“夫人,柳姨娘身边的浣纱来了。”
听到柳姨娘,她便皱眉,又是那个同张姨娘一样的下作东西!
“她又来做什么!”她不耐烦地睁开眼,挥手示意两个丫鬟退到一旁去。
“是柳姨娘身边的大丫鬟浣纱,说是来送东西的。”
送东西?吴氏转了转眼珠子,倒是想起一事来,听说老太太有意和尤家结亲,这到了年纪的也是柳姨娘所出的柔姐儿,莫非是为了柔姐儿来的?
“拿进来吧。”
柳姨娘这送的东西可不是什么凡品,是一小盆红宝石做成的红珊瑚,精致的不得了,吴氏见了也不免生爱意。
这么大手笔?这柳姨娘讨好她也做的太明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