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亭亭玉立,穿着一身粉色的春衫,胸前鼓鼓地,顾怀慎看了一眼,便觉得口干舌燥,便将眼神转到另一边去了。
“你来做什么?”她蹙了蹙眉,原先还逾了规矩,这会儿又闯了她的闺房了。
“兑现上回说的话。”他在边上的椅子上坐下,他伤未愈,这会儿又偷偷地进了她的院子,对于受了伤的他来说,可谓是花了很大的一番功夫了。
郑福毓见他扶着桌子坐下,便知道他伤未好,不免皱眉,“你不是受伤了吗,那你还……”还翻进来,她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本来到了嘴边像刀子一样锋利的话,倒是说不出来了。
“我想见你。”他抬着头,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在你母亲祖母面前说的话,都是真的。”
“是真的又如何……”她嘟囔一句,背在身后的两只手缠在一起。
“我比顾怀城好。”
顾怀城?怎么就扯上顾怀城了?她想到那次的事儿,顾怀慎截了她传给顾怀城的信,他不会还抠着这件事不放的吧?
“顾怀城有个表妹,两人青梅竹马,自小……”
“你说这个做什么!”她跺了跺脚,这个她自然知道,最后顾怀城确实是娶了他那个表妹,外人面前看着确实是一对玉人,但是他那个表妹,自来性子温和柔弱,即便是知道顾怀慎些什么事儿,也不会拿出来说的。
“你不明白吗?”
明白,自然明白,只是她还需要些时间消化罢了……
顾怀慎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祖母同意了,过两日我便去请人正正经经地来提亲。”
她被逼的退后了半步,“顾怀慎……你不必为了我的名声娶我……”
“你也觉得我是这样?”他笑了一声,带了几分苦涩。
是与不是她不知道怎么说,顾怀慎亲过她两回,但是她又觉得那般不真实。
“过来。”他轻咳了两声,剑眉皱起,抬手捂着心口,肩上的伤也疼的厉害。
郑福毓小退了半步,“你救我一命,我也救过你,就相抵了。”若是因为她被坏了名声才娶她,大可不必,“方家的姐姐,生的好,脾性好,才学也好,况且,对世子一片丹心。”
“过来。”
他皱了皱眉,一手撑着桌沿,“恐怕是方才牵动了伤口了。”他无奈地叹了一声。
郑福毓看他几眼,那模样确确实实像是真的牵动了伤口,不免有几分担心,“谁让你翻进来的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但是脚下步子却往那头去了。
“要不要叫大夫过来?”她蹙着柳眉,贝齿轻轻咬着红唇。
“你我还未成亲,叫人进来……”他在椅子上坐下,扬着眉道:“这,不合适吧?”
“你!”她一跺脚,牙关一紧,心里只得暗骂顾怀慎,都什么时候了,还这般揶揄她。
顾怀慎舒了眉眼,看着恼羞成怒的少女,只觉得心中似是丝羽飘过,带着丝丝痒意。他解了上衣的盘扣,那白色的裹布上透着淡淡地红色,果真是牵动了伤口。
“上回是留了伤药的……”她看了一眼,转身便去翻上回还剩着的金疮药,应当是有用的吧?她翻着梳妆台上的东西,找了半天才找到东西,拿到东西便预备转身,突地脚下一顿,难道要她亲手给他上药?虽然以往有过两回,可是那也不一样啊!她咬了咬嘴唇,两手一握,还是转了身。
***
送信之人进东宫时,太子顾闵正从中宫回来。
“你说什么?”顾闵眯着的眼睛一睁,抬眸看着跪在地上回话的人。
那跪着的人被那寒光一看,头立马低了下去,“听闻是为了一个妓子……可是谁知胡家的公子手中没个轻重,这砸了一个花瓶下去,这晏家的公子就……”
这回话的人口中的胡家正是工部尚书之子,这胡尚书就独独这么一个儿子,又是老来得子,这将近五十岁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在家中那是比女孩儿还要养的娇,几个姐姐妹妹都不敢惹他,在京城里自来是胡来惯了,哪知因为一个妓子就同光禄寺卿宴允之子争了起来,两人扭打做一团,这胡尚书之子手中没个轻重,两人打的正是激烈之时,胡尚书之子拿起雅间酒桌上的一只做摆设的兰花白玉花瓶就往这宴允的儿子头上砸过去,当时也是乱作了一团,这宴允之子还未抬出去,就咽了气了。
“荒唐!”顾闵手一挥,衣袖便将案桌上的盘子杯子扫落了一地了。
胡尚书是他的人,如今在这节骨眼上,竟然闹出了这般的事儿,还嫌他如今不够乱么?这群没用的狗东西!
“殿下,工部尚书胡大人来了。”外头的小太监拉着嗓子喊了一声。
顾闵眸中寒光一闪,摆手让跪在地上的人退下去,那人立马就爬了起来,弓着腰退了出去。
极快,那小太监便将工部尚书胡大人领了上来。
这胡大人六十多岁的年纪,两鬓斑白,穿着一身暗红色的直缀,一进来便跪着哭喊了一声:“太子殿下!”
顾闵揉着额头,觉得头疼无比。
“太子殿下!微臣就这么一个独子啊!微臣四十六岁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求太子殿下救救微臣的儿子!”胡大人爬过去,磕了几个响头,大声哭道。
“你的儿子就是儿子,别人家的儿子就不是儿子?!”他砸了一个杯子过去,那杯子正好砸在胡大人的身上。
“求求殿下!”胡大人已经六十多岁,哪里受得了这些,但是他也知道太子殿下正在气头上,只有跪着一个劲儿的求饶,鼻涕眼泪一把抓
。
顾闵被他哭的心烦,“你当宴允是个怕事的?他那儿子就不是儿子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你竟然给本宫惹出这等子事来!”
如今誉王风头正胜,如今去了边疆,这回若是立了军功,这回闹出了这等子事,只怕父皇会愈加对他不满了,如今如贵妃正当是受宠之时,若是在父皇耳边吹上几句枕边风,这还不知是个什么局势。
“殿下,这若是是个平民,微臣也不会来扰殿下了!”胡大人抹了一把眼泪,他娶了六七房妾室,生下的都是女孩儿,这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儿子,就这么一个儿子传宗借代,他如何能看着儿子就这么去送死,这百年之后,他要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你当真是做了几年尚书就愈发大胆了!”顾闵冷哼了一声,对外头的小厮吩咐道:“去请周先生过来,”
外头的小厮应了一个“是”字,飞快地退了下去了。
“这宴允不是什么吃素的,你那蠢儿子又打杀了他儿子,你以为他会善罢甘休?”
“还请殿下帮微臣一把啊!”
“帮?你倒是说个怎么帮?你当他是什么人?你儿子杀了他儿子,他还忍让得了?这狗逼急了都会跳墙,何况是人?”顾闵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那宴允是秦施恩的门生,和秦施恩那是一处的人,如今这回有个机会可以打压他的势力,秦施恩哪里会罢休?这秦施恩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哪里会放过这些机会?
“殿下可请襄王世子……襄王世子在皇上那儿还可说上话……”
“我看你当真是老糊涂了!去皇上那儿求情不成?宴允上个折子便能定你儿子的罪,你还想到皇上那儿去求情?”他恨不得一脚踢死这个胡大人,真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这事儿若是真的闹到皇上那儿去了,这胡大人的儿子还有活路不成?“这事儿,不论如何都要压下来,如今当务之急,是拦下宴允,这若是告到皇上那儿去,你以为谁能讨到好?”
胡大人一惊,抖着手,立马就跪下来磕头,“殿下说的是,是微臣糊涂了!是微臣糊涂了!”
“哼。”顾闵冷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还不滚下去收拾你那儿子,最近都不要出来闹事,本宫自会找人将宴允拦下来。”
“谢太子殿下!谢太子殿下!”胡大人又磕了几个头,才爬起来,飞快地退了下去。
顾闵深吸了一口气,按着眉心,誉王已经前往边疆,这回若是真的立下了军功,父皇肯定大以佳赏,这誉王的势力,如今是直逼他的势力了。
“殿下。”外殿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而后便有守在外头的小太监和宫女连忙道:“参加太子妃。”
姜氏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了,她穿了一身月华白速锦衣裳,腰间束着银白的精致束腰,细腰盈盈一握,自她小产之后,她便是瘦了许多了。
“娘娘,殿下这会儿……”
“进来吧。”顾闵扬高了声音。
那太监一缩头,立马就往后退了一步。
姜氏从丫鬟手中拿过了食盒,让丫鬟在外头等着,她提起了裙角,才抬步往里去
。
“殿下。”她行了一礼,才将食盒放在了顾闵面前的案桌之上。
“你怎么过来了?”顾闵皱了皱眉。
“命人熬了汤,殿下这段时候辛苦,可要好生注意着身子。”她一面说着,便将食盒打开了,将里头的汤端了出来,盛了些后才端给他,“用的是冬日里封存的雪水,汤里加了枸杞、银耳等补材。”
她近来真的是瘦了许多了,他今日去中宫又听母后提及了子嗣一事,他是储君,如今也该有个孩子来为自己巩固位置,但是姜氏已经伤了身子,这近来需要调理身子,但是他要这孩子要的急……
汤味清淡,不油不腻,入口柔滑,带着丝丝甜味。
他用了小半碗,才说道:“你近来身子可还好?”
“多谢殿下关心,臣妾已经好了许多了。”她温顺地答道。
“嗯,虽是春日,太子妃也要好生注意着身子才是。”他目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她面色已经不似以往那般红润,虽也是白皙,但是总是带着一股病态。
“是。”姜氏喏声答道,然后看了看那碗,才道:“听母后说,太子近来正在想着侧妃一事?”
顾闵手微微握紧,看了她几眼,见她面色淡淡,才点了点头,“莫非太子妃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臣妾还有一个妹妹,生的极好,又极知礼,母后也是见过的,想必母后应当也向殿下提起过了吧?”她抬起头看着他。
呵?妹妹?
顾闵眼神慢慢冷了下来,看着那冒着热气的汤,只觉得万分讽刺,他以为姜氏是真正地给他送汤来的,未及她提起立侧妃的事儿,他也以为她是有那么一点吃味的,原来……原来不过是他自作多情罢了,他的手紧握成拳,这些他不是应当早就知道了的么?
太子妃出自姜家,顾闵一旦登基,姜氏便是一国之母,姜家又怎么会让其他人生下太子的长子呢?既然姜氏生不出来,那就从家族里挑一个好拿捏的庶女,到时候生了孩子便养在姜氏的名下,那也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殿下,母后就子嗣一事,已经说过多回了,臣妾在母后那儿提及过这位妹妹,母后觉得尚可,如今便看殿下的意思了。”
“看本宫的意思?”他冷笑一声,“你有几个妹妹,都送到本宫这儿来罢,本宫有何受不起的?”
姜氏吸了一口气,才淡笑,“听闻殿下对安国公府的二姑娘有几分留意,臣妾也是知晓的,那位二姑娘坊间传闻也是极好的。”
“姜氏!”他突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有孕,未向他提及,小产之时,还吩咐下人不要告诉他,她这眼里还有他这个太子?他逼近她,抬手捏着她的下巴往上抬,她清丽的容颜便印进了他的眼里,“好!极好!”他冷笑几声,松手便甩袖离去。
姜氏见他走了,才慢慢动手收拾着碗筷。
殿下喜欢那郑家的二姑娘也无妨,但是这长子,这二姑娘就不要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