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对儿俊男美女,衬得这片桃林跟一边杵着的宋修文都成了背景板。
崔瑄脸上那么冷, 难保不是觉得电灯泡太打扰了。
沈朝盈啧啧两声,笑了笑,虽然饶有兴味, 但还是识趣地装作没看见,带着婢子走了。
——
那日自乐游原回来后, 确有不少暂居长安的士子摸了过来。
来之前还忐忑, 人生地不熟的,到了这长寿坊里, 要寻一家小小的铺子可多难呢?
好在沈朝盈选了个好店址,旁人寻来,只需要寻长安县署就好了。
士子们争相买广寒糕,门前熙攘。又因士子都爱穿白襕, 一溜烟望过去, 大袖飘飘,洁净如雪, 惹眼得很。
来都来了,自然不可能只买个糕, 总得坐下尝尝招牌糖水。一尝就停不下来了,节俭的爱那温润的豆花、清甜的甘蔗马蹄水,不差钱的喜欢冰酥酪、黑糖珍珠牛乳茶……许是大考在即,士子们压力太大无处发泄,就发泄在了嘴上,小店里空位难寻。
便是今年不参加科考的,看店门口这般热闹,问清楚了是做什么,也起了兴,自己不考,身边总有人考的,买回去送亲朋,讨个好寓意。
沈记主仆也很上道,见大家捧场,打起折来。
效仿后世凭高考准考证打折的,凡今科士子来买糕点糖水,一律打八折,以官府文书为凭。
但其实执行起来也没有这么严格,有走了几个坊过来却没带那凭证的,一时又不甘原价买糕,僵在原地。
沈朝盈看他穿着白襕,便叫他做个诗赞这糕或是旁的长安风物,也给他打折。
人家大老远的过来,总不好叫人失望不是?顺便展现一下我们长安气度。
沈朝盈已然以“我们长安人”自居。
士子打油诗作得实在俏,“广寒香一点,吹荡满长安”,极大地满足了沈朝盈的虚荣心。
听听,“香满长安”,多么阔气!
这个,她们上巳节从乐游原摆摊吸引得这些客人跑来长寿坊,也算横跨了大半个长安,怎么不算香满长安呢?
沈朝盈这折打得心悦诚服,还叫人将这句诗印在了广寒糕的包装上头,盖上了沈记的戳子。
文人好风雅和趣,这雅有了,趣……沈朝盈学习那探官面茧,将每份糕里都塞上一枚嵌了小纸条的糕,里面写上官位、名次,卜官位高下,名为“探官糕”。
有好赌戏的士子买回去,还会与同伴互相比较官位高低,做席上趣味。
这种用来讨个口彩以希冀应试如意的小玩意儿,沈朝盈自然不可能挑不好的写上去,那是砸了生意。
是以,大家抽到的都还不错。
沈记糖水清甜滋味和广寒折桂的好寓意在士子圈中越传越广。
钱是赚到了,却也着实辛苦,沈朝盈看阿翘就能看出来,脸都小了一圈。
意料之外的减肥成功了。
沈朝盈恨恨揪一把腰间肉,看看阿翘,有些眼馋。道理她都懂,可瘦下来的怎么就不是她呢?
难道是她运动量还不够?
沈朝盈的眼馋多少有些打趣的成分,过后就忘了,真正眼馋的还是隔壁的全记花糕铺子。
全记的招牌本是全郎君最拿手的祖传枣花糕,枣花糕大如圆盘,由一个个小而重复的面糕层迭成花型,每一枚都嵌着完整的干枣,甜蜜松软。
这还是全郎君的祖父研究出来的方子,传到了第三代全郎君手中,虽然全记的生意不如沈记那么火,但也有固定的受众,就好吃这一口甜腻的枣花糕。
但柳娘子看到隔壁生意更好以后,便开始嫌弃丈夫木讷不懂变通,“成日家只知做那枣糕,犹不知生意都白白拱手让人了!”
自那日被噎得狠了,柳娘子再没去沈记店里自讨没趣,心里十分不满。
全郎君闷起头做糕,不言不语任她骂。
言辞难听到里间老婆婆婆出来,变成婆媳二人对骂。
这一场闹剧很快过去,晚间的时候,夫妻二个躺在床上,柳娘子忽然道:“明儿别做那枣糕了。”
全郎君睡的迷迷糊糊,含糊嗯了声。
柳娘子就知道他没听进去,冷笑了声。
等到次日清晨起来的时候,柳娘子又走到厨房和他说昨夜那话:“今儿别做枣糕了。”
“做什么?”全郎君奇怪地看她一眼。
“做那什么广寒糕,没见这些读书人的钱好挣么?”
“那是人家主意,我不做。”全郎君还要脸面的,况且他觉得自家这枣花糕就很好,也能养活一家老小。
“你傻?便是她知道,又没处说理去,为何不做?”
全郎君自顾淘洗晒干的红枣。
柳娘子急了,蹭蹭两步走至他身边,逼问道:“你真不做?”
“不做。”全郎君已经将枣子洗好了,现在捏面团形状,然后上锅蒸。
柳娘子瞪了他两眼,夺门出去。
不多时,院里响起女儿哭声,伴随柳娘子不时发泄怒气的打骂声,“吵什么!哭什么!还嫌不够闹腾!”
这是嫌隔壁做生意吵着她了。
全郎君听不下去了,上前劝解,拉开女儿护在身后:“你跟个孩子置什么气!”
柳娘子竖眉冷面看着他,叉着腰。
全郎君算是看出来了,他不答应学那广寒糕,她就不让他安生。
全郎君长叹一声:“行,行!可我如何得知人家方子?”
柳娘子转怒为笑:“这还不简单?”
她叫住一个士子,说了几句好话,托他帮自家买了回来。
将还冒着热气的广寒糕推到丈夫面前,柳娘子迫不及待:“快尝尝,看怎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