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之前,自然又去跟崔瑄打了个招呼。
待他们走出沈记后,邱书吏几乎是长舒了一口气。
林娘子实在忍不住,轻声责备道:“郎君若有事,实在不必瞒着我。”
瞒得住便罢了,只是这人撒谎功夫实在太差!瞧着堵心!
她说完便先行一步,邱书吏怔怔在原地呆了半晌,才急忙追上去,“林娘、林娘!”
第49章 抹茶奶冻碗
崔珣在崔瑄这儿住了小十天, 谢氏才派人来接他回去。
这回崔珣没有抱着宅门前的柱子抹泪了,而是意犹未尽,上了马车犹在叮嘱崔瑄, “阿兄一定要记得啊。”
记得和他的朋友们说一声日后他还会再来的,虽然他下午已经亲口道别过了。
“好,知道了。”
马车笃笃地走出巷子,瞧不见影儿了, 崔瑄才转身回了内院。
然而第一眼就看见书桌上大剌剌盖着本册子, 拿起来一看,是崔珣的书。
若是平日习字册子便罢了, 却是先生授课惯常用的那一本,其上有崔瑄少时笔迹、崔珣笔迹,还有西席先生唐老先生平日的讲义, 换了新书,崔珣怕是用不惯。
崔瑄拿着《论语》吩咐:“将这书送——罢了, 备马, 我亲去一趟。”
也是许久没回去了。
他换下纱衫,穿正经袍子。
府里有久病初愈病人, 阿青又开库房挑了一箱的温补的药材才出门。
七月流火,到底没有之前那般炎热了。
天气好,清气爽朗,崔瑄改坐马车为骑马。
雪青马上, 二十出头青年, 身着藤紫色袍子,头戴玉冠, 目若远山,面比玉冠还白。
夏日时四处走动晒黑的肤色已经养回来了, 整个人透着一股沉静温和。
酉时的坊间很热闹,道路两旁尽是琳琅市肆摊贩。
长安城内多的是宝马香车,只是寻常骑马人要么一脸疾色,嘴里长吁短叹,身体低俯,众人还未看清就被斥退,无不惶惶然;要么似侠者冰冷、似纨绔狂肆,众人避退还来不及。
总之崔瑄这样坐姿端正,不疾不徐,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子雅隽的有,但极少。
换了那身常穿的官袍,这些百姓一下都没认出他来,只以为是哪个门第世家公子——毕竟寻常百姓见了父母官,哪里敢直视呢,认不出脸很正常。
莫说年轻小娘子了,上了些岁数的婶子们更加看得目不转睛。
晃神的功夫,郎君就已经走远了,有小娘子发出失望的轻呼。
沈朝盈听见有热闹,第一时间探出头,还是只来得及看见一条马尾巴。
那样雪白地甩着,像条又大又长的扫帚。
她一下就想起来小时候蹲点看还珠格格,小燕子取马尾做琴弦,那一顿杂技耍得好啊……当时嫌弃年年暑假重播,现在再也看不到了,可惜。
没看见俊俏郎君,倒灌了一脑子言情剧,沈朝盈遗憾地嘱咐阿福:“我去买几斤茶叶来,做豆糕的茶粉没了。”
——
崔瑄回到国公府时,正院已经用过暮食了,即便他说了不饿,一会回去再吃也行,谢氏仍旧坚持让小厨房煮了汤饼。
是老鸭汤索饼,秋夏交际的鸭子很好,滋补润燥,正院的暮食主菜就是冬瓜鸭汤。
炖久的鸭汤飘着一层清亮的肥油,老鸭软烂腴美,崔瑄挟了一大筷小菜才将腻味压下去。
他不常在府里,厨房的口味都是照着母亲和阿珣的来,一时忘了改,却没必要这时候再折腾。
好歹将这碗带着拳拳母爱的热烫汤饼给吃光了,最后一口汤下肚,赶紧又剥了个橘子解腻。
酸甜的橘汁溢开,清新之味拯救了崔瑄的味觉。
才七月初就有橘子了?崔瑄吃完才想起来看一眼,那碟黄澄澄的橘子,半个巴掌大都没有,是洪州御供的品种。
“圣人赏赐的夏礼,正院分得一些,今日阿珣回来吃了不少。”
既说到崔珣,谢氏顺道问起崔瑄他这几日都做了些什么。
虽然晚饭时听崔珣说了一些,但他人小鬼大,还知道捡着自个乖巧事迹说,像怒斥纨绔子这样有些冲动失礼的,却是嘴巴闭得很紧。
仆妇们都笑做一团,谢氏也失笑:“人小鬼大,又叫他得意了。”
崔瑄也微笑。
忽然廊下听得崔珣院里的秋水慌慌张张的声音:“夫人,小郎君沐浴过有些不适,方才喝了热牛乳歇下了,谁知半刻钟后腹痛不止!”
谢氏立马起身,一面快步往外走,一面盘问,“怎么回事?回去以后吃了什么?快请大夫!”
“已经着人去请郎中了。”秋水禀道,“什么也没吃,两刻钟以前沐的浴,饮了牛乳就歇下了。”
崔瑄也皱眉,不放心地跟了过去。
进了院子,崔珣身边的一众婢子皆惶惶然守在房中。
见两位主子进来,另一位贴身伺候崔珣的婢子香云压低声音道:“方才吐了两回,腹中已经空了,第二回只吐些胆水,没发热。”
“就只是腹痛?”谢氏皱眉。
香云叹气:“这样瞧着倒像是先前吃了冰饮闹肚子那回。”
她小心看了一眼崔瑄那,还记得上回因其挨罚的经历,不敢靠近。
不过崔瑄耳力好,也听见了这话。
谢氏眉毛拧得更紧,狐疑道,“你们没给吃冰吧?”
但凡涉及到两位小主子,自家主母便严厉起来了,被冷冷的眼风扫过,众人忙道“不敢”。
谢氏快走两步,坐去榻边看崔珣。
崔珣蜷在榻上,小脸煞白,手脚发冷,谢氏心疼又焦急,伸手握住了崔珣的小手,柔声道,“阿珣,还很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