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不是有些太露骨太直白太歪门邪理了些!
定了定神儿,又听得崔瑄将话头撤回玉雕上:“上次偶然见新店址有一株梨树,恰配此雕。某一介俗人,不如赠予小娘子,合情合景。”
……
许是跟古人打交道久了,沈朝盈脸皮薄了不少,又许是瞥见对方眼下一抹浅浅青黑,很有情商地止住了嘴。
她不知道对方家事,只以为公务繁忙太累,思索着这种时候还是不合适谈心,于是自己先扯开了话题,
“有一道蜜芋头,我去看看火候,端来给小崔大人尝尝。”
逃到了厨房,沈朝盈松口气。
无视阿霁有些八卦的眼神,用大羹勺从锅中舀了一块芋头出来。
这芋头形状还是她切时的模样,因着全程没盖锅盖煮,保持得很完整。
筷子一戳,粉粉烂烂的,锅底的汤汁都稠成糊状了。
擓成小块尝了尝,舌头一抿就化,松软到底,甜味也煮透了,就这样光吃都很好吃。
合格的蜜芋头口感除了松软以外,还要带些空气感嚼劲,这是糖分完全渗入芋头的表现。
沈朝盈提点她们:“有谁记得我刚刚几时放的糖?”
阿霁一向细心:“煮了一刻钟以后。”
沈朝盈点头:“起初加糖也不是不行,省事,但是芋头就没这么容易煮烂。”
既然是待客,总不好敷衍,颜色也不好看。
作为一个精益求精的店主,她先舀了一碗蜜芋头出来打底,倒上热牛乳,看厨房还有剩的什么小料,都杂七杂八地加进去,再淋一圈桂花蜜。
五色缤纷的,倒是有种喜庆的美感。
在这样昏昏欲睡的下午,来上一碗最能解乏。
剩下的就这么放着冷却,先不要搅动破坏形状,只等自然冷却后口感会带有微妙的空气感。蜜芋头百搭,尤其与口感同样软糯的小圆子、热软的红豆沙搭配最和谐。
沈朝盈做好了,并不出去,让新来的跑腿小五端出去。
小五没见过绯袍官,被方才一眼气势所撼,有些畏手畏脚。
阿福扣了另两个替自己打下手。
沈朝盈抿唇看一眼他们,语重心长:“小五啊,一个绯袍官就镇住你了,若是店里日后再来紫袍官,抑或是皇亲国戚——”
阿福颇不赞同:“小娘子吓唬孩子做什么?”
沈朝盈:“……”俩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合着当初嫌弃人家小鸡仔似的不是他?
阿霁也帮腔道:“我们大手大脚惯了,伺候不来贵人,还是小娘子能与他们说上两句。”
沈朝盈狡辩:“所以这是锻炼你们好时机,左右与崔郎君相熟,拿他练手也不至于生气。”
阿翘是大大咧咧性子,一向不怕的,也不耐听她们踢皮球,净了手,很豪迈地自告奋勇帮她:“小娘子累了,我来去!”
沈朝盈感动不已,还是小姑娘贴心啊。
接着便听见小姑娘到了旧主面前,面对对方探究眼神,继续豪迈解释:“小娘子想着锻炼我们,说崔郎君是自己人,不必怯。”
不是,她是这么说的?
她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崔瑄看过来,正抓住墙角偷听沈朝盈,挑了下眉。
“……”
沈朝盈脸又热起来。她觉得,旁的都可以先放一放,明天先给店里员工培训培训关于情商与语言艺术事。
第75章 西市的偶遇
一提到开心果, 就想到某漂亮国,沈朝盈着实没想到在这千年前长安西市上也能碰见摇身一变换了高大上名字的对方——阿月浑子。
这样小小一粒玩意儿,烘炒干爽之后坚果风味更加浓郁, 咸甜适口,又酥又香。
胡商从安西都护府带来的,大部分都被送进了宫里跟权贵府上,他们手上这样零碎的卖得很贵。
除了沈朝盈这样纯馋嘴的, 还是望而却步的人多, 更多人宁愿买杏仁、核桃一类的。
是以沈朝盈这般跟那商贩讨价还价:“再难碰见我这样包圆了的,你散着卖, 卖到几时?等受潮了更不好。”
那开头斤斤计较的商贩竟也被她说得松动,最后半推半就便依了她。
沈朝盈捧了一大袋油纸包好的开心果从西市出来,不期然才这么会儿功夫, 原本还算明朗的天色便猝然转暗,似又要下雪。
原本还想吃些小食店, 眼下是没法了, 赶紧将今日要买的正经物什给置办妥当,免得招来阿福一阵嘲讽——说出去办事, 事儿却一样没办。
再从店里出来,雪已经下大了,纷纷扬扬胡乱飞着。西市牛马车多,行人也多, 你一脚我一脚踩过, 勉强走到西市门口,地面便污雪一滩, 腌臜难行。
她穿的不是皮靴,不好再往前走。
沈朝盈心疼新做的裙子, 便躲在西市门口的芦席披屋下边等雪停了走。
披屋下有不少与她一样盼着风雪停的,沈朝盈来得晚,有利位置都被旁人占了,只得半边肩膀露在外面,吹得人骨头缝疼。
有个怜香惜玉的客商往里靠了靠,热情地邀她往里站些。
沈朝盈受宠若惊,谢了又谢。
闲着也是闲着,其余人絮絮闲起来聊:“瑞雪兆丰年啊。”
沈朝盈则默默抬头望天,这灰暗天色,这席卷狂风,完全就是“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啊。
她担心着自家院子里小菜苗会不会被吹趴下,倒是看不出瑞。
一面又想着,这开心果剥了壳约莫有两斤,一半用来打成糊糊做“鬼口水”,另一半便用来烤面包跟蛋糕?
琢磨的时候,开心果那股子咸甜酥香味便萦绕在鼻尖,想着热乎乎的糖水跟刚烤出炉时烫极却香软的玛芬蛋糕,身上似乎都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