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嬷嬷默然不语，心里想了一圈，又觉得好。
她拾起顾宁乐的手，说了两句体己话，“嬷嬷私心里也是盼着太子爷能早日还俗的，多一个人照顾他也是好的，尤其是他愿意亲近之人，你能劝动太子爷还俗自是最好不过。”
顾宁乐面上慰藉，转念又忧挂起冷卿煜的心病，想献一份力。
“嬷嬷能告诉我太子爷的心病是什么吗？我想知道他的过去，与他共甘苦。”
本也是要说的，只是一想到那件事，徐嬷嬷便止不住的叹气。
酝酿了好一会儿，才惆怅道:“太子爷年少时开朗豪迈，深得陛下宠爱，少年活泼之姿时常肆意在宫中，惯爱捉贼平冤屈。”
“那段时间宫中日日进贼，太子爷见一个伤一个，也造了不少杀戮，可太子爷是立志要上战场的人，自是不怕杀人，满宫上下都夸太子爷英勇正直。”
“太子爷自认为自己侠义维护宫中安危，可太子爷生辰那日，陛下却当众告诉太子爷，他杀的那些人，捉的那些贼，都是无辜之人，是陛下故意安排死在他手里的！”
顾宁乐听到这里愤然不忍，皱起眉来指责起永安帝来。
“陛下怎能如此轻贱无辜之人性命！还哄骗自己十岁的儿子枉杀好人！”
天下如此当爹的，顾宁乐是第一回见！
对比她的父亲，她觉得冷卿煜比她可怜多了，出生丧母，幼年得志时被亲爹诓骗杀人，造就一生心理阴影。
徐嬷嬷挂着眼泪满脸心疼，“是呀，那时太子爷才十岁，十岁之前陛下都是极宠太子爷的，可就那次后，太子爷日夜不能安心，内心崩溃。”
“极不愿承认自己误杀了许多好人，也不愿承认宠爱自己的父皇如此糟贱坑害自己。”
“太子爷跑到忏悔池忏悔，大病了一个月，浑浑噩噩说了一个月胡话，也闹了一个月，过后太子爷便转了心性，不再开朗，一心修佛不再过问世事。”
顾宁乐算是明白冷卿煜修佛的原因了，也明白他为何如此冷情绝欲，原来都是年少时的噩梦所致。
可她还是想问一句，“太子爷打算一直忏悔下去，修佛到老死吗？”
徐嬷嬷渐渐收了眼泪，说道:“是，但也不是，太子爷更多的原因是对这世间的无奈吧，身为一国储君，却只能眼看国走向倾覆而无能为力，他大概是想陪着庆国一起覆灭吧。”
想起今早还好好的人，突然便去了忏悔池，顾宁乐多问了一句。
“那太子爷今天去忏悔池……”
她没问完，不知冷卿煜是否只是去惯了忏悔池。
徐嬷嬷心疼，愁眉不展，“太子爷一发烧便会如刚才那般发狂说胡话，所以他一向顾惜身体，那忏悔池，也不过十岁时去过一次，而后再没去过，不知今日为何突然去了，也只有等他醒来才知道。”
听了徐嬷嬷这番话，顾宁乐心底约摸有了两分答案，却又不敢妄下定论。
话说得差不多时，有人来传话冷卿煜醒了。
顾宁乐随着徐嬷嬷去了三楼的寝殿，三楼寝殿顾宁乐是第一次来。
里边宽敞，陈设齐全，但也冷清，看着没什么暖意。
冷卿煜躺在宽敞的圆床之上，床帐被人从四个角落栓住，露出米黄色的床褥。
床边除了两个服侍的人，便只有沅嵘，顾宁乐随着徐嬷嬷走近床边，目光和冷卿煜悄无声息的对上了。
徐嬷嬷坐到床边对冷卿煜一顿关心，可他的眼神却时不时的扫到远远站着的顾宁乐身上。
顾宁乐埋着头亦能感知到他灼热的视线，不知为何，她有些不忍瞧见他这张憔悴的脸。
冷卿煜淡淡递来话，“你回去吧，我没事了。”
虽然冷卿煜没点名，但是顾宁乐却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对自己说的。
她豁然抬头看向他，眼中含泪，颇为不忍，“我好不容易从隔壁爬墙过来，不走。”
冷卿煜皱眉，“你怎么过来的？”
顾宁乐有些心虚，小声的道:“我栓了衣裳甩到你围栏上，从那边望台走过来的。”
莫说冷卿煜不理解，寝殿里也没人能想象得出来。
倒是沅嵘下二楼取东西时发现有人来过的痕迹，随着痕迹去查看，才发现两楼之间挂了一长条衣裳，系得还挺牢固。
他取了衣裳查看，发现全是顾宁乐的，当时心中还疑惑这是干什么，现在倒是全明白了。
只是颇为震惊，“你以衣裳为桥走过来的？你会走钢丝？”
顾宁乐点点头，“小时候练过。”
沅嵘还是一脸不可置信，“听过走钢丝，走衣裳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人才呀！那么高你不怕摔死吗？万一衣裳不牢固……”
若要叫他走，他可试都不敢试！
冷卿煜听得心惊，眼中颇为严厉，斥责了她一句，“以后不许再这样，要走就走正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