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天地压制,它想要毁灭世界的念头戛然而止,这些无趣且一日如一日的岁月,也只能看那些贱民在满足愿望后,渐渐受恶毒诅咒侵蚀,走向灭亡。
它不住阁楼。
泥巴怪物又不是人类,不需要睡觉,也不需要吃喝拉撒,这阁楼它很少来,将人类少女放到里面,然后学着那些贱民,去寻找草药,治疗她的病。
太麻烦。
泥巴怪物最讨厌麻烦。
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犹豫着要不要就这样抽离出她的灵魂……
“呜。”
躺在床上的人类少女蜷缩成一团,喉咙发出低弱的呜咽。
像林子里被母兽丢弃的幼兽,可怜缩在一起,进气多出气少,奄奄一息,生命渐渐流失,无人在意,也无人可怜。
泥巴怪物盯了她几秒,最终还是选择去寻找草药。
若现在直接抽离她的灵魂,以她此时状态,那美味灵魂恐怕就不剩多少了。
它好不容易找到这么美味的灵魂,再麻烦也不想失去。
事实上它没有原形,这具躯体,是它勉强形成的。
受喜轿里的灵魂吸引,鬼使神差地出现在她面前。
不过只有变成泥巴怪物的样子,它才算有实体。
寻找草药也没办法脱离实体,它只能拖着一身泥巴,在林子里寻找起来。
……
生病高烧的祝然深陷梦魇之中。
没错她也会做梦,她不是天生眼盲,也知道天地长什么样,野草树木白云的样子。
只是她爸爸和哥哥的样子,在梦里,他们高大又可怕,令她害怕不已,不停逃,都逃不掉。
在她绝望之际,一首温柔的摇篮曲在她耳畔缓缓唱了起来,驱散了黑暗,也将爸哥两人赶走。
祝然觉得熟悉,但想不起来是谁在唱。
她喜欢梦里的摇篮曲,这不是她第一次做梦梦到,以前时候,也时常绝望的时候也会梦到。
现实。
在床边喂她喝下药汤的泥巴怪物,便看到她原本因痛苦而挤在一起的脸莫名舒缓下来,苍白的嘴唇微微弯起——
泥巴怪物闻到了她身上散发的喜悦气息。
那是从灵魂渗透出来的,带着清甜的香,它勉强称为脑袋的部位往前靠近,贴着她脸颊,直至移到她的颈侧,深深嗅闻着。
一条条蓝黑色的触肢缠绕住她的四肢,紧挨着她的皮肤,恨不得钻进她的血肉里,将她灵魂嗅个遍。
昏睡的祝然在梦中,似是坠入泥潭中,一头巨大的生物伸着无数触足,将她紧紧缠住,她感到窒息。
在梦里她感到深深的恐惧,张口求救。
“救、救救我——”
泥巴怪物在听到她无意识的梦呓,缠着她全身的触肢恋恋不舍地离开,污泥里掀开的眼睛依然直勾勾地盯着她,瞳仁不含任何情感,只有黏稠阴暗的渴欲。
对她血肉、灵魂的渴欲。
一条手大小的触足轻轻掰开她的嘴巴,将药汤慢慢灌了进去。
触足似是不受主人控制,受香气吸引,情不自禁跟着药汤,往她口腔、喉咙里钻。
但很快,人类少女的脸颊变得通红,急剧缺氧,由红转紫的趋势——
泥巴怪物连忙将那条不听话的触足抽出来。
它如果是人类,此时的表情肯定是恼怒,气愤的。
自己的触足不听话,犯下这种低级错误,竟然差点要了美味的小命。
它喂完药汤,离开房间,找到一把菜刀,毫不留情地砍下了那条不听话的触足。
神有了实体,等于有了五感,泥巴怪物感到了剧痛。
就像人类切断了自己腿一样。
切断的触足没了养分,逐渐失去光泽,即便如此,它也要往门缝里挤,想要回到人类少女的身边。
泥巴怪物见到这一幕,破天荒像人类一样叹了口气。
触足有它的意识,之所以会做出这种事,也是因为它想这样做。
化为实体的它,和每一根触肢都是连着意识的——主要是人类少女灵魂太香甜了,只是喜悦情绪,就让它忍不住想要塞嘴里好好品尝一番。
为什么她灵魂会这么香?甚至受情绪影响,它喂药时,触肢只是在她身上缠了一会儿,它便尝到了喜悦的情绪。
人类情绪是多变的,它哪怕是邪神,也不该有人类的情感。
但莫名的,它在品尝到她灵魂散发的情绪香气后,也感到了喜悦。
果然,凝聚成实体,对神而言,是一件慎之又慎的大事。
不过它并不反感,甚至很喜欢。
若非人类少女还生病着,它肯定要进屋,释放触肢,贴近她的身体,贪婪嗅闻她散发出来的那些气息。
没关系,她现在是它的妻子,这辈子都只能待在它身边的。
泥巴怪物也知道妻子是什么意思。
山脚那些贱民经常向它许愿,希望结婚生子,娶一个美丽温柔、贤惠、善良、无怨无悔等等各种优良品质集一体的好妻子。
当然,作为神明的它会满足他们的心愿,只是他们所想的完美妻子,都是阴魂邪祟变成的,渐渐地,他们会深陷地狱之中,生不如死。
他们不知道,向邪神许愿,是要付出代价的。
许的愿望越多,代价越大。
泥巴怪物对妻子没有那么多要求,它的妻子灵魂美味就够了。
它担心自己靠近,触肢又会不受控制地缠住她的身体,便蹲在门缝前,像偷窥狂一般挤在缝隙里,贪婪嗅闻着里面的气味。
其实也闻不到什么,它却并不觉得无趣。
*
祝然是睡到翌日正午苏醒的,身体的高烧已经退了,只是四肢格外绵软无力,像被抽走了大半力气,厚厚被褥盖在身上,汗液浸湿,全身都是黏黏腻腻的。
她醒来还有些迷茫,脑子一片空白,许久才想起来,自己在昨晚结婚了,嫁给了住在山林里的大人物。
最后记忆断裂在从喜轿出来的时候。
她好像昏迷了。
昏迷?
长着厚厚茧子的指腹触碰着盖在身上潮湿被褥,被套什么也没绣,身下床垫很软,与她在家中睡的干草不一样。
这难道是天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