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形编织物,是祝然离开歧罗山,身上唯一的物件,编织的人形修长挺拔,脸部编了一个大概轮廓,能看出来是个男性。
祝然从小到大,除了爸爸和哥哥,便没有接触过其他男性。
她眼睛还没治好的时候,狰狞丑陋的烫伤疤痕布满两只眼,村子里的同龄男生不愿意靠近她,说她是全村最丑的人,经常欺负她。
祝然不喜欢他们。
她是因为想吃饱,才努力自学编织的,通过枝条草木编织,不需要花钱,而且遍地就有,她编织出一个个陷阱笼子,用于捕捉小动物。
她从来没有编过人,不仅是因为人很难编织,还有就是,她心里没有重要的人……
所以哪怕记忆没了,祝然也知道所编织的这个人,是她觉得很重要的人,否则不会编得这么用心仔细。
她离开歧罗山,五年时间,她都随身带着这个人形编织物,从刚开始想要从中找到一些遗失记忆线索,到后面,成了她的寄托。
可它丢了。
祝然想也没想,往荒庙里冲了进去。
正检查包里贵重物品的胖贼听到动静,手速极快,将地上散落的东西全部收进包里,拎起旁边的包就要跑。
祝然冲过去紧紧攥着她的包肩带,就往怀里扯。
胖贼见状,伸手就要把她推开。
只是面前女人跟疯了一样,紧攥着不松手,无论他多大力气,都推不动她。
瘦贼早就将包拎起来,往外跑,见他还站在原地,不耐烦地催促:“胖子你搞什么?一个女人你还搞不定?”
她能找到这里,也就代表其他人也会找过来,他们必须赶紧跑,不然被抓到,就要吃好几年牢饭了。
胖贼满头大汗,看了眼羸弱的身形以及纤瘦似白藕般的手腕,咬了咬牙,抬起脚,就要往她肚子上踹。
他用了全力,她哪怕是成年大汉,都扛不住他这一脚。
只是诡异的事发生了,荒庙的泥塑神像坍塌,半截神像头直接砸在他的腿上,他听到自己腿骨折断的声音,尖锐剧痛袭来,他倒在地上,痛得差点晕过去。
手里一松,祝然终于夺回了自己的包。
听到惨叫声,她蓦然看去,只见那断裂的半个佛像头精准地砸在他两条腿上,佛像那半张脸向着她这边,雕刻的双目透着怜悯与佛性,只是有几滴血溅在上面,增添了几分邪性。
胖贼躺在地上,痛苦求救。
“救救我!我不想死,救救我!”
瘦贼犹豫两秒,转身踏入雨雾之中。
荒庙只剩祝然和胖贼。
看着朝她伸出求救的手,祝然视若无睹,而是打开背包,找到那件编织物。
编织物受到粗鲁对待,有些破损和散乱,平日细心擦拭过的表面,也染上了一层污灰。
她眉头微蹙。
胖贼看她样貌漂亮,眉眼干净纯粹,便装作一副可怜至极的样子,祈求她救命,惨白脸上鼻涕眼泪混在一起……像她这种年纪轻轻,还是刚从大学出来的女生,是很容易心软的。
也正如他所料,在他的可怜求救之下,面前女生慢慢靠近。
就在他以为有希望的时候,只见女生从包里拿出一包湿巾,抽出一张,靠近佛像头,轻轻擦拭不小心溅在上面的血迹。
直至擦拭干净,祝然才收回手,看也不看地上的胖贼,拿出手机拨打了电话。
胖贼忘了疼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明明她眼眸清澈见底,干净到不染丝毫杂质,气质温和……莫名的,胖贼还是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种极端的违和感。
像是披着一层天真外皮,实则残忍无比。
很快一群人涌入荒庙中,其中包括警察,众人看到这一幕,都被震惊到,好端端的,佛像又怎么会坍塌掉落呢?
警察搬走佛像头,随即将胖贼送去了医院。
有一半包丢失的住客都找回了自己的包,还有一半住客的包,被瘦贼带走了。
作为现场目击者,祝然也跟着去了一趟警局做笔录。
等她从警局出来,看到迟青她们在门口等她。
迟青很担心她的安危,看了眼被她抱在怀里的包,问道:“小然你没受伤吧?”
祝然笑着摇头。
她询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许修道:“这两天下暴雨,山路被泥石流覆盖,我们都出不去了。”
孔昊像打了霜的茄子,耷拉着脑袋应着。
“对啊,太倒霉了,想走都走不了。”
他一想到还要在这里待一晚,都觉得不寒而栗。
这里是真闹鬼啊。
祝然没想到发展会如此。
最重要的是,由于人走不了,镇子里的民宿都住满了,他们找不到其他能住的民宿。而镇子居民不太喜欢外人,这也导致他们只能住回原来那个闹鬼的民宿。
回民宿的一路上,祝然感受到一道贪婪而黏稠的窥视目光,似乎无处不在,她落在外面皮肤都莫名生出鸡皮疙瘩,也让她感到熟悉和亲切。
她忍不住往四周梭巡了一番,大雨噼里啪啦砸落在雨伞上,小镇街市水汽重,雾蒙蒙,见不到什么人影,除了他们四人,空空荡荡。
而那视线,纵然透过蒙蒙雨雾,牢牢锁定在她的身上,不偏不倚,她预感强烈,觉得窥视自己的人,就在附近。
迟青看她神情不对劲,不由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问道:“怎么了?”
祝然张口想说没事,但她敏感察觉到原本盯着她的目光,陡然转移到迟青触碰自己的手腕上面。
阴冷、躁戾、充满攻击性。
偷窥者在不开心。
为什么?
祝然下意识从迟青手心抽回了手,轻声道:“我没事的。”
在她手移开后,视线重新移到她身上,感官强烈到,那人似乎就在她身后,紧密贴着她。
存在感太强,她难以忽略,也没办法转移注意力。
最主要,祝然担心偷窥她的人,会对她同伴不利。
直到回到民宿,那道窥视仍然没有消失。
那人跟着她进了民宿。
可民宿四面都是墙壁,窗帘也拉上了,没有盲区,那人又是在哪里窥视她的呢?
祝然想到昨晚敲门,白天在监控查不出身影的存在。
难道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