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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科幻 > 尘世客 > 2 - 十四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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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面前的男人暗暗的倒吸着气,看起来,他很疼。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止了,他伤得很重。

“疼着吧,这是……的狱火,也就是你这种莫名其名的物种能活着了。”

在这极度的高温炙烤下,这女声,有着一股甘冽的感觉,酥酥的,不娇媚,有着一丝清冷,绝不是柔柔弱弱的感觉,像是一种威严却稚嫩的……正在成长的声音。

“呵……”

他在笑,轻笑,还能笑得出来?女声的视线暗暗的转向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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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三声强有力的砸门声,陆沐炎醒了。

这个梦,已经连续梦到好多次了,每次的记忆都是在那个,像个大火炉的地方,和……少挚?至少少挚说是和他,他说过,他也做过这个梦,甚至描绘的更详细。

没容她来得及多想,接着,门外传来陆母的声音:“陆沐炎!昨天打扫地上的东西,是不是故意把我项链扔了?开门!”

她掀开被子,下床,开锁,开门,转头回床上。

“诺,在那。你昨晚回来的太晚了,我没和你说。”

陆沐炎指了指白色方桌上,一张带有一丝血迹的卫生纸垫着的项链。

“你三舅把你弄去医院实习,费了我多大劲?你说你不想继续干了?八月四号下午四点有转正考试,你要是不去,看我不弄死你!”

撂下这句话,陆母拿起桌子上的项链,扫了一眼桌上的卫生纸,紧接着,又看到了桌子下方的垃圾桶,那桶内,隐隐有着混合血迹的玻璃碎渣。

陆母满脸厌恶地瞥了一眼,随即扭头,走到了门口:“装什么?这么大个人了,扫点玻璃渣还能流血,流给我看的?”

接着,家门打开,随即“砰——”的的一声,又被重重的关上,陆母出门了。

难过?流泪?长这么大,已经流的够多了,早已流干了。

只有悲凉与平静,总归还是要活着的。怎样的活都好,大家不是都在活吗,就这么地活着吧。就这么地蜷缩着,一天一天地就到老啦,没关系,说不定哪天突然就死了呢,嘿嘿。

今天上班,七月初,最炎热的夏季要开始了。

医院最大的那一株广玉兰还是迟迟没有开花,树叶也不茂盛,是遮不住阳光的,只留下一些影子,住院部的后楼只有这一株广玉兰最为硕大,在这很多年了。

其他的地方都是一些松柳桂。这颗广玉兰,陆沐炎觉得很不同,每天来医院,都得看上几眼。可能是因为一年前的那个梦,也可能是因为一床的阳爷爷,那老头从六月就开始嚷着,兰呐兰,你倒是开花儿啊……

到了住院部,十四楼。陆沐炎做实习护士的地方,今天小夜班,下午四点半上到十二点。

又是那刺鼻的消毒水味,挂不完的药水,做不完的护理,空气中压抑的气息,一张张愁苦着的面容,以及虚以委蛇的人际关系。

一号病房门口,站着一个老头。秃顶,灰白色的头发沿着脑袋四周包裹着中间的灯泡脑袋,往下连着胡子,胡子也是灰白色的,有着长长的胡须,一直到胸口处,但与头发相反,胡子却很茂盛。

佝偻着身子,黑色的棉质上衣,里面套着蓝白相间的条纹病号服,一双白色的拖鞋却崭新的穿在脚上。身上发黄的导尿管连着左手拐杖处提溜着的导尿袋,驻足站立着,看向电梯口。

那老头就站在门口,看到陆沐炎走了过来,开心得不行,嚷嚷着:“哎!小炎子!来啦!今天小夜班啊?晚上来给我挠背!”

嗨哟,这老头,自从上次疼的睡不着,陆沐炎给他挠背后,就心心念念着,每天都嚷嚷着。

陆沐炎听着,一边笑着,一边往护士站另一头走着:“哎哟,阳爷爷,那可不行了,今晚我忙完了得去看看李奶奶,昨天白班下班前,和她说好了今天来给她拍背,我不去她得睁眼到天亮。”

接着,走到拐角处,她又笑吟吟地说:“等会来给您换导尿袋,回去躺着去!漏了跟您老没完!”

老头乐呵的点了点头,颤颤巍巍的转了个身。

白天的医院,忙、乱、脏。去向各个病房的人们快步走着,或是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或是拿着或多或少的单据。踱步走着的人低头拧着眉。打电话的人们,或是破口大骂或是低声痛哭,在这里,多大的痛苦和丑态,都不足为奇了。

但这里的夜晚,静、闲、净。来的人很少,踱步走着的人少了,更多的是低着头,缩卷着靠在墙角抽烟的男人们,胡渣与脸上的疲态清晰可见。若是这个时候突然有着一阵忙乱,更显得可悲与痛苦。

陆沐炎忙完交接,准备开始晚八点的巡视查看。

整个十四楼,都是癌症区,住着的,基本都是命定的老人们。哦,除了36床的那个小伙子——肠癌晚期。

走到36床,被子盖在一副躯干上,被子不算厚的,但在他的身上显得格外的厚重,仿佛一个棺材板压着,动弹不得。男生的手臂骨瘦如柴,头发稀疏的贴在头皮上,面部凹陷着,嘴唇干涸,呈梅紫色,像是个有皮肤的骷髅。

黄疸已经很严重了,整个漏出的皮肤与头部,颈部,是怎样的黄呢?类似于碘伏在皮肤上干透了的黄。眼眶突出,眼白也是黄色的,呆呆地侧卧着,看着窗外惨淡的月光。这就是36床每天,每晚的模样。

陆沐炎按照惯例,给他测了血压与体温,把他放在床头的篮球擦了一遍,刚走到门口。

这时,36床传来一阵孱弱的声音:“依旧感谢你,小南。”

陆沐炎点点头,嘴角微微泛着笑意:“嗯呢,是小炎,夜里有事按护士铃,我在的。”

随即关上了门。

嘿,这36床。自从知道她叫陆沐炎后,对她的称呼压根就没有过这几个字,纠正了多少次还是小南小南小南,于是,礼尚往来,36床荣获新名儿——舌头。

快巡视结束,来到了40床。这科室唯二的vip房,其中的一间。

李奶奶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和一床的老头一样,进来有半年了,算是养老状态。

推开vip的病房,电视,沙发,浴室,大大的落地窗。外面是围栏,一张病床上,一具身体微弱的起伏着,侧躺着,也是面对着月光的,只漏出一些稀疏银灰色的头发。

这里的人们,晚上睡前都喜欢面对着月光。

月亮是漂亮的,可在这里,寂静、孤冷的夜间,只有惨淡,所剩无几的几缕月光,相似于他们惨淡、所剩无几的人生。

陆沐炎小心的敲几下门:“奶奶,我来啦。今天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一片寂静,一如往常。床上的人只是微弱的动了一下,给予一丝回应。

陆沐炎走到床边,轻手轻脚的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奶奶,今天1号病房那老头,又要让我给他挠背啦,还说明天给我带牛肉包子。我心想,那不能够啊,我得来找我奶奶。他气的放了个屁,把屎拉出来了哈哈哈哈哈!”

“奶奶,到后期都会大小便失禁的,没关系的,您不可以因为觉得羞耻而不吃饭哦,你看那阳老头子,故意吃的好多好多,让我去给他处理,我才不会觉得麻烦呢,被人需要是多幸福的一件事呀。”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身旁的人听着,仿佛安心了很多,呼吸的声音也渐渐有了规律。是睡着了。

陆沐炎来到床边,月光下的李奶奶,老年斑散布在额间两侧,眉间因为长时间的拧着,就算是睡着,也有着两道很深的纹路。

睫毛倒是很长,爬满皱纹的脸,此刻因为睡着了,稍稍的舒展着。嘴角往下,微抿着。

陆沐炎记录完生命体征,退了出去,蹑手蹑脚的关上了门。

床上的人却缓缓的睁了眼,那双浑浊的眼睛,带着一丝的清亮,依旧亘古不变的看着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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