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沙滩上,银色鱼尾正越绞越紧,拼命地、激烈地、不受控制地拍打着,似是想要挣脱什么,却又被全然桎梏,只余徒劳挣扎。
浪白飞沫溅落,如簌簌碎雪。
半晌,眸光终于一点点重新凝起,清明视线回笼。顾南湘得以看清了男人的手,那只曾捂着她嘴巴的手如今正撑在黑亮的礁石上,冷白的皮肤,黑与白极致的对比。
她看到了修白指节处微微泛起的红,看到了手背上紧绷凸起的青筋纹路,看到了男人手腕内侧一行细细的纹身——prome-nn,派生于古老的希腊文——压在脉搏跳动的地方,沾染水光。
质地不那么清透的水光。
顾南湘努力转过头,想要看清男人的脸——
一辆轰鸣的摩托车又从窗沿下炸过,旖旎梦境戛然而止。邻街的老旧房子隔音很差,stephen和hobby正在窗下交谈,口音浓重的英语,伴着桀桀怪笑。
身体发空,说不上来的怪异,双腿如鱼尾那般绞紧。
身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黏腻,潮湿,哪里都不舒服。
顾南湘有些烦躁地掀开蒙在头顶的被子,房间里黑黢黢的,泛着连绵雨天过后的潮气。
她睡觉的时候怕光,必须要把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梦境游离不舍,还在脑中徘徊,孕出熟透了的莓果气息。
阒寂的空间里蓦然响起手机嗡嗡的振动声,将最后一点余韵搅散,是好友梁音的电话。
“喂。”顾南湘接起,又涩又哑的一个字。
“还在睡?”
顾南湘看一眼时间,下午四点,国内凌晨一点。
“还不睡?”
“在等实验数据啊,你知道的,我们物机狗都是铁打的,可以二十四小时不眠不休。你呢,威塞纳街区的月亮圆吗?空气好吗?男人厉害吗?”
“阴天、雾霾、stephen告诉hobby,他上周刚刚搞到一个cherryboy.”
“amazing!”
“excellent?”
“unbelievable.”
“……”
听筒里传来梁音毫无形象的笑声,是属于好朋友间才能懂的低笑点默契。
顾南湘翻了个身,撩开黏在颊边的头发,她皮肤白,几乎不见毛孔,乌润眸子里属于梦境的情.欲还未消退,在眼角酿出一抹清媚。
清雅明丽的五官,偏偏一双眼睛敛尽风情。梁音说她这双眼睛生得太欲,总让人有种想把她弄哭的感觉。
顾南湘骂她变.态。
“我真的听不得这几个单词,你以后玩游戏静音好吗?”
刚刚结束的假期,梁音在顾南湘家里泡了二十多天,天天开着声音玩消消乐,她都要有应激反应了。
“你感冒了啊?”梁音显然另有重点。
顾南湘:“……”
这要她怎么回答?难不成实话实说,说她刚刚做了个梦,梦里自己变成了一条人鱼,在午夜空旷的海岸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真·野外·人/鱼。
顾南湘说不出口,嗯了声,试图糊弄过去。
初醒时的烦躁再度涌上来,不仅仅因为那样的梦境,也因为她此时此刻的处境。
电话的另一端,梁音的一张小嘴还在叭叭,“我就知道你根本离不开你哥。这才过了多久?二十四小时都没有。是塞茵河边推开窗子就能看到玫瑰花海的detached house不好住,还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打扰了你的私人空间?你就非得去吃这个苦?”
“……”
“听姐姐一句劝,等下挂了电话就立刻拨通你哥的号码,你信不信,只要你乖乖认个错,这事儿就翻篇了。”
“我不要。”顾南湘小声又执拗道。
“啧。”
顾南湘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像个处在叛逆期的熊孩子,旁人好说歹说苦口婆心,她固执己见不撞南墙不回头。
可这事儿,在顾南湘这里翻不了篇。
她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顾肖要是不亲自登门给她道歉,她绝对不会原谅他,并且要让他知道,他将为自己的蛮横行径付出惨痛代价——他再也不会拥有一个漂亮可爱善良贴心的妹妹了!
“得了,你就作吧,我赌你坚持不了四十八小时。”
“顾南湘同学,请珍惜你有这样一个好哥哥。”
“顾肖要是我哥,我这辈子天天给他捏肩捶背吹彩虹屁,以保我大富大贵颐养天年。”
顾南湘:“……”
太没出息了,她不接受。
结束和梁音的这通电话,顾南湘又去看未接来电和短消息。整整十七个小时过去了,顾肖竟然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没发过一条信息。
捏着手机的细白手指蜷起,顾肖……不会真的不管她了吧。
打住,顾南湘,你昨天是怎么在那个男人面前撂下狠话的?
“我才不要你管!你是我什么人?少拿哥哥的姿态来教训我,你又不是我亲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