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阴气沉沉。
白原虚弱地睁开双眼，盯着沈炼，动了动嘴唇，却没能说出话来。
沈炼盘腿坐下来，伸手抚摸了白原胸口的血洞，竟然大部分已经愈合了。
白猿妖不仅蛮力大，竟然还有自动愈合伤口的秘术。
更为重要的是，沈炼发现了快速清除火焰图案之后，名册依然会判定目标已死。那么，以后只要想要留哪个妖魔活口，就非常容易办到。
毕竟有些妖魔还是值得培养的。
再次凝视白猿妖的脖颈。
沈炼心想若是杀了他，会不会得到一本自行愈合创伤的功法？
这门功法还是很有吸引力的，虽说现在已经有了一百四十年的强身体魄，可是面对山门的修行人或者修为较高的妖魔，还是有被重创的风险。
他握了握拳头，始终没有砸下去。
只因心念一动，忽然想到了被深渊瞬间吸走的两头猪妖。白原亦是妖物，深渊却平静如常，没有任何动静。
说明深渊没有感知到白猿妖。
深渊之下必有秘密。
白猿妖如今已是妖笼身死的妖物，不在名册之上，露面则是死。若是想要在妖笼中活下来，只能呆在这处枯骨坑。
沈炼扫了一眼白原修长而有力的双臂，恰是攀爬的绝好利器。
他附在猿妖耳边低声道：“白原，我可以救你一命，可是有一事你要帮我。”
嗯！
白原费力哼了一声出来，微微点了点头。
“你先在这里等会儿，我去找几枚丹药给你补补。”沈炼扛着鬼头刀走出了深渊，径直来到看台高处，环视了一圈之后，向着牛头妖招招手。
牛头妖很快冲了过来。
沈炼指着对向的看台说道：“我记得妖笼有一只人参精，你帮我找出来。”
“人参已成精，吃了他的肉，未必能补身子。妖肉里含有妖气，还可能损坏沈执事的丹田真气……”牛头妖有些不解。
“不必多说，那只人参精终年潜伏在密林，不知吃了多少过路的行人才修成了精怪，其中就吃了我一个远亲。我这时想起来，心中很不爽，报个仇不过分吧？”
“报仇天经地义！”
牛头妖三丈余的身躯拔地而起，几个起跳已到了对面，伸出牛蹄，一把抓住一只身材孱弱如同萝卜的小妖，转眼又冲了回来。
三尺高的萝卜小妖浑身发抖。
他也就十年的修为，全靠吃路过的妇孺修成了精怪，哪怕是遇到一名强壮的汉子也难打的过。
沈炼蹲下身子问道：“人吃了人参有何作用？”
小妖颤抖应答：“人参甘补微温，微苦不泄，药力强大，为补气强身之要药。既善大补元气，治气虚欲脱；又善补脾肺之气，治脾肺气虚诸证；还能补气而生津、安神、益智，治津伤口渴、消渴、心神不安、惊悸健忘等。”
一口气说完，又急忙补充：“可是人参精的肉已是妖肉，傻子才会吃。”
沈炼微微点头。
忽然一拳砸在了人参精的脑袋上，愣是把三尺小妖砸成了一滩血水。
周围的妖魔皆惊。
咋说着说着就出手了，让对方一点狡辩的余地都没有。
沈炼缓缓站起来，高声道：“我亲戚很多，不乏有一些被你们打死或者吃掉，这个仇我会慢慢报，想起来一个就报一个。”
众妖魔交头接耳，相互打听白云城沈炼家族到底有哪些亲戚。
牛头妖抹了抹牛鼻子，低声道：“我可没杀过其他人。”
沈炼没有说话，拎起来仅剩下一张薄皮的人参精又走入了枯骨坑。
脑海中闪过一道流光。
一枚金灿灿的药丸浮现。
【此丹名为大力补气丹，食之可增加十年磨练出的中气，实在是打架斗殴必备之良药】
妥了！
手掌一伸，药丸自脑海转移至掌心。
沈炼蹲下来，把补气丹塞进了白原的口中。
一炷香过后，白原已能自行坐起来，精神气逐渐恢复，脸色甚至比之决斗前更红润了。
“沈执事想让我做什么事？我白原钻研儒家盛典多年，深知大恩不言谢之礼，只要能做到的事情，决不推诿。”
沈炼指了指附近的深渊：“深渊不知深几许，曾经有两头猪妖跑进来，瞬间就被吸入了进去。”
白原点点头：“我是妖身，却没有被吸入，说明深渊对我这种几乎没有妖气的妖怪不感兴趣。沈执事救我一命，自当攀爬下去查探。”
“先不忙下去，等你恢复差不多了再说，这几天我会给你送些饭团和清水，只要你能活着上来，本执事必定会帮你重新抢回你的浅儿。”
“一言为定！”
白原喘了一口气：“不瞒沈执事，妖族中猿妖多数仅是蛮力大而已，而我这一脉则是多了一门天生的妖修绝学，叫做血肉缝合术，只要残留一丝气息，不论多大的伤口都可以快速愈合。”
“所以你爬上来的几率很大。”
“我尽量不死。”
“本执事虽说之前在衙门当刽子手，见闻有限，对妖族不是很了解，你可以跟我说说。”沈炼对于人间的妖族、修行人及官家的印象仍然是模糊的记忆。
白原从腰间摸出白色折扇，轻轻展开，慢慢扇风：“我妖族起源于女娲采石补天之时，传说女娲娘娘先是以七彩石碎屑捏了许多奇形怪状的飞禽走兽，后又觉得这些凶猛的家伙太过野蛮，又以黄沙捏了人族。”
“人族逐渐兴盛，对那些飞禽走兽从开始害怕到以弓箭围猎，着实给女娲娘娘带来了不少乐趣。眼见着整个天下都要被人族占领，女娲娘娘不忍亲手捏出来的飞禽走兽灭绝，便以神通开启了部分飞禽走兽的灵智，逐渐形成了妖修，也渐渐催生了妖族。”
这与前世的传说不太一样。
沈炼好奇问道：“照你这么说，人族和妖族天生是对头。”
“是啊，人与妖曾经有过几次大的交战，各有胜负，直到万年前人间出现了圣人，一举把我等妖族压制的抬不起头来，残存的妖族血脉多数选择了隐匿，但人间的飞禽走兽依然还会获得机缘开启灵智，修炼成精怪……就比如我。”
“所以大唐圣朝设翰龙院就是为了斩杀妖魔？”
白原摇摇头：“不见得。我自从开启灵智之后，汲取了大量人族书籍，对于人间朝廷的更替也多有了解。大唐圣朝若是觉得妖族危及统治，抓到妖魔斩杀便可，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设置妖笼？”
沈炼扭头扫了一眼深渊边缘。
“大唐圣朝与山门联合起来抓妖却不杀妖，本就是很奇怪的事情。经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妖笼大有文章，或许跟深渊有关，毕竟身死的妖魔和死囚都会扔进里面。”
白原合起来折扇：“我从未听说妖笼中还有深渊，等我探查便可知晓真相。当然，前提是我能活着回来。”
沈炼拍了拍形似书生的白原，笑道：“你很不像妖。”
浑身伤口已经愈合的白原低声沉笑：“有些人本来也不像人。”
这时。
一抹漆黑的粗壮身影出现在了远处的入口，粗狂的声音响起来：“沈执事，白露姑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