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晚有些萧条。
前半夜下雪,后半夜更显得寂寥。
这几天我与卓越同床共枕,睡眠质量竟然稳步提升,几次醒过来都是长夜无梦,神清气爽。
从前因为生了一场大病,我的睡眠质量可以说是跌到谷底的差,辗转反侧不得入梦,稍微有一点动静都会惊醒,之后再也醒不过来。
用过无数的特调药,花了十几年才调整过来。
直到被贬之后,睡眠质量又开始忽高忽低。
萧百忍找上门的时候我正在花园里堆雪人,闲得慌没事可做。
赵家那边,赵铭远正在休养阶段,我与摄影师在手机上沟通,偶尔去公司看看情况,袁乐把事情做的井井有条,我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
本来想着找月老聊聊,结果老头儿根本不理我,这么久没见,他竟然连个消息也不回复。
见到萧百忍,我特别意外。
手里攥着一把雪,我扔在地上,看着萧百忍站在园子外的大门口,有些恍惚。
天上不见雪,我对大雪天很好奇,但萧百忍从不在冬季下界,也从不批准我在冬季来凡间。
我受过伤,就是在大雪天,被妖界袭击,差点血尽而亡。
萧百忍穿着长款黑色羽绒服,戴了条围巾,手插在口袋里。
印象中他并不怕冷,这会儿零下十度多,他也有点扛不住。
我有点慌,还好卓越不在,萧百忍真是挑着点来。
“有事?”
肯定是有急事才过来找我,否则怎么会不说一声就过来呢。
萧百忍看了一眼雪地,周围都是白雪茫茫,唯独就我刚才待的那块地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雪人。
我看别人堆过,觉得很有意思,一个胖娃娃似的雪人,插上胡萝卜当鼻子,两颗葡萄做眼睛,再在胡萝卜下划一道笑容,就成了一个活灵活现的胖娃娃。
“你堆的?”
“嗯,没事可做。”
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有意思的,冬去春来,我可以在这里享受四季,而不是在瑶池宫每天担忧天下之事。
这让我觉得有些轻松,甚至套在身上的枷锁也落在地面,消融大地。
看着雪人,我露出了这段时间最让我感觉到轻松的笑容。
萧百忍欲言又止,这可不太像他。
“什么事说吧,等会儿卓越回来见到你,我不好解释。”
萧百忍的脸当即没挂住表情:“说我是你的朋友,这有什么不好解释?”
卓越是个死脑筋,他也不会认同这个解释,萧百忍不了解他。
“他不会相信的。”
本着最好不要暴露萧百忍身份的原则,我告诉他卓越是个心细的人,之前一楼卧室的地毯之所以能够蒙混过关,是因为还有其他事情卓越来不及处理,所以他就把这件事情忘了。
到时候万一想起来对我刨根问底,我还招架不了。
萧百忍还打算跟我在这个小问题上讨论,又想起今天来找我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只能先挑重点说。
“医院那边说治不了了。”
萧百忍的语气有点失落,可仅仅只是失落而已,再也找不出任何情绪,这让我有些疑惑。
这么费力找秦蓓蓓,要不是那天我不小心碰到这个女人,萧百忍还不知道要花多少力气去找她。
结果到现在,医院说治不了了、用仙丹也不管用,秦蓓蓓都快死了,他就是这样的反应?
“那怎么办……我也没有办法。”
想起那天秦蓓蓓要我的命,我立马警觉起来。
萧百忍并不是很痛苦,难道是因为我还能救秦蓓蓓?
手里残留的雪渐渐消融,雪水令我的手变得冰冷。
我觉得很冷,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
我没邀请萧百忍进门,是因为刚才着急说事忘了,现在我也不打算请他进门。
寒风中,萧百忍说道:“凌霄殿后的那块地方,我想留给她。”
听到这句话,我沉默了很久,也不知道是感到释怀还是应该有其他的情绪。
萧百忍并没有让我奉献生命救治秦蓓蓓,这也算是他还有点良心,没有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
“那是你的地盘上你自已做主,不用告诉我。”
萧百忍却不赞同:“从前答应过你,那块地方给你……”
“你也没有答应不是吗?”
从没在萧百忍脸上见过这样纠结的表情,道德底线让他觉得答应过别人的事情不能反悔,对秦蓓蓓的感性又让他想要感情用事一回。
“没关系,这地方我也不在乎。”
将手放进口袋里,我这才发现右手已经麻掉了。
冷得一点知觉都没有。
萧百忍亲自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没有其他的事情要交代,这让我更加觉得意外。
气氛尴尬,我挑了另一个话题问他:“月老呢?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我找他有点事情。”
“什么事?我转告他。”
萧百忍盯着我,视线从未挪开,我却觉得他的目光比这大雪天还要冷。
他说想要把凌霄殿后的那块地方留给秦蓓蓓,我不是没有触动。
只是确定秦蓓蓓在他心中的地位,我忽然释怀了。
释怀之后,那阵心痛逐渐蔓延,疼得我有点难受。
想留在这里的心情顷刻之间达到了顶峰。
“任务我不太想做了。”
萧百忍的脸色逐渐变得冷漠起来,跟我认识的他又变得一模一样。
“什么意思?”
萧百忍绝对听出我话里有话,但他想让我说清楚。
“我想留在这儿。”
萧百忍没有说话,盯着我的目光如有实质,想冰冷的剑,一样,横亘在我眼前。
敛去神色,我低着头,声音不大不小:“我想过了,回去对我来说不是一件好事,留在这儿挺好的。”
“你想让秦蓓蓓做下任王母也可以,我同意,到时候权力交接,我可以出席,但是王母碍于要承担的工作、责任,恕我抱歉不能亲自告诉她,只能麻烦你了。”
萧百忍忽然抓住我的胳膊,质问我:“你不是很想回去吗?”
之前确实是,现在不一样了。
我在这儿,只要没有任务的烦恼,日子也能过得安稳,无非就是命短了一些,可我过得不高兴,活那么长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