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古阿叔！”
拍了拍身上的土，林辰起身冲身后的大汉嘿嘿笑道，一点劫后余生的样子也没有。
“好小子！”又是重重的一掌落在肩上，拍得林辰一个踉跄，“回来了就好，跟我来，族长有事儿找你！”
说罢，大汉便转身大踏步朝着部落内部走去。
一边跟着大汉的脚步，林辰一边呲牙揉着肩膀，心中暗暗腹诽，“扎古阿叔该不会是断掌吧！”
随着向部落内部的越发深入，人也越发多了起来，就连篝火也要比部落大门处明亮许多。虽说数量上比不过，不像大门处那般用火光将整个部落围了一圈，但却是一点也不似夜晚该有的样子。
一路走来，向长辈们挨个打过招呼，强忍着鼻尖的呛人烟味，终于到了部落最深处的族长住处。
屋内人很多，大部分都是族里年长的老人，除了族长正坐在上首处一脸愁容外，林辰还看到了自己的母亲。
“族长！”
恭敬行过礼后，林辰紧挨着母亲坐了下来，轻声唤了一句，“阿娘！”
听到林辰的声音，女子转头看过来，微微笑了笑，便又恢复了之前的僵硬神色。
见状，林辰心里微微叹了口气，“阿娘还是这般。”
阿娘身着一袭白色的长裙，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背后，面容姣好，身姿绰约，是部落里最貌美的女子，只是，她的双目却一片浑浊。
多少年了，阿娘日日在山巅等着阿爹，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自林辰记事时，她就一直穿着这身白色的长裙，独自等待着。
起初，阿娘还会和林辰讲一些阿爹的故事，但随着日子一天天、一年年的过去，阿娘的脸上也渐渐没有了笑容，就连眼睛也变得模糊、浑浊。
唯一不变的，是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苦苦等待。
“辰小子，科举的事儿你知道了吧？”
突然，族长的声音将林辰从低落的情绪中拉了回来。
“嗯！”点了点头，林辰应道，“我已经从夫子那里看到名单了，里面有我的名字。”
点了点头，族长继续道，“今天苏县令也派了人过来，说是名单里有你的名字！并且特意嘱咐了，这次赶考的出发日期，就在三天后！”
“三天后？”林辰眉头一皱，声音不自觉高了几分。
族长身材魁梧，比之扎古还要再甚几分，裸露在外的胳膊上紧绷着一块块硕大的肌肉，然而此时，他的一张国字脸上却是布满了深深的愁容和无奈。
“辰小子，你也知道，按照族里的规矩，小辈远行是要家中阿娘阿爹点头的。可是，你阿娘这……”
说着，族长长长叹了口气，其他的老人们也是纷纷摇头，眼中满是无奈。
转头看了眼静坐不动的阿娘，林辰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微微笑道：“族长放心，我会和阿娘说的。而且，就算不去科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罢，林辰扶着阿娘站起，向族长和在场的老人们行了一礼，拉着阿娘出了屋子。
身后，还能听到众人嘈杂的声音以及那一声声的长吁短叹。
“晚意！”
突然，一声门板碰撞的巨响，族长追了出来，大声地喊道，“好不容易辰小子有着这么好的天赋，你忍心看着你的娃儿一辈子待在这黑山上吗？”
阿娘的脚步一顿，身体有些颤抖。
转过身，林辰向着族长弯腰深深一礼，拉着母亲的手缓缓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
夜，凉如水。
“啊！！！”
迷迷糊糊间，林辰似乎听到了几声惊恐的尖叫，他睁开眼，看着四周的漆黑虚无，脸上布满了疑惑。
“这是哪里？”
想要转身，却突然发现自己被牢牢地绑在了一把椅子上，而且耳边不断地有呼啸而过的风声在响起。
“这是？”低头看了眼，林辰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在身不由己地向后疾驰着。
“怎么回事？”意识渐渐回归，他也终于听清了那惊恐的尖叫是来自哪里！
“是我自己的声音！”
瞬间，一个寒颤将林辰彻底惊醒，但与此同时，许多混乱嘈杂的思绪也瞬间冲进了他的脑海。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谁把我绑在了椅子上？”
“为什么我在向后疾驰？”
“后面有什么东西？”
……
纷至沓来的疑问与思绪，经过一番混乱和嘈杂的争吵后，最终汇成了一个念头。
恐惧！
恐惧！
无尽的恐惧！
这没有边际、没有生命的虚无，孤身一人被绑在椅子上，朝着身后的未知疾驰而去。
他看不到后方，也看不到前方，目之所及只有那无边的虚无。
不知飞了多久，可能是一个时辰，也可能是一天，又或者是一年，林辰已经没有概念了！
然而，心中的恐惧感却仍在不断攀升，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自身的处境，可仅存的那丝理智根本无法支撑他进行理性地思考。
而且，此时此刻的他，就好像被分割成了两个自己，时而分开，时而融合，一边想要冷静地思考，一边又在惊恐地尖叫。
恐惧！
依旧是恐惧！
这两个字仿佛充满了魔力，占据了林辰的整个大脑，让两个他无法彻底分割开来。
随着恐惧的持续加剧，终于，林辰看清了后方的景象，确切地说，并非是他“看”到的，而是仿佛一个记忆片段突然被插进了他的脑海中。
在无比遥远的身后，同样有一个“林辰”被绑在椅子上，朝着自己急速飞来。
唯有两把椅子相撞才能停下，自己才能得救。可倘若两把椅子无法相撞，那么，自己和“林辰”将会永远这般飞驰下去，永远朝着身后飞去，永无止境，再也不会与另一把椅子相交。
“撞！”
“撞！”
“撞！”
寒意浸遍了全身，林辰双拳紧握，紧紧地盯着两把飞驰的椅子，心里一遍遍地念着这个字，一天，两天，三天……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仿佛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林辰已经能看到背后疾驰而来的椅子上的人影飘动的衣袖。
但，下一刻，他绝望地发现两把椅子之间突然出现了一根线！
一根看不见的线，将两把椅子分割在了两条轨道里，明明看起来还是会相撞，可是，如果按照这样疾驰下去，根本不会撞在一起。
“啊！！！”
林辰浑身颤抖着，目眦欲裂，死死地盯着两把椅子。
终于，两把椅子相交了，但却仍然没有停下来，而是——擦肩而过！
林辰看到了对面自己脸上的惊恐，他想要伸出手抓住自己，却在瞬间疾驰而去。
“不要！”
突然，一声惊恐的尖叫从林辰的口中喊了出来，他瞬间坐了起来。
周围一片漆黑，“原来是梦！”
长长吐出一口气，林辰这才发现床前坐着一个白色的身影，是阿娘！
“阿娘？”
“乖，辰儿不怕！”
阿娘将林辰拥入怀中，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就像小时候一样，声音温柔，身上带着淡淡的香味。
“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