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惊讶地瞪大了双眼，鹰眼身上此刻竟散发着比他更为强烈的气场，甚至将林中的树叶震的沙沙作响。
两人的剑交锋在一起，炽热的白光将这片林子照耀得如同白昼般。
拼了！奥斯脑子一热用尽毕生所学。
手中剑刃化作点点星光，锐利的剑气将空气划破，声音仿佛野蜂飞舞。
而鹰眼的招式与他相反，犀利的目光不断的捕抓到他所“编织”的致命剑网的弱点。
后发致人地点击、砍击，总是能领先奥斯一步，化解他的进攻。
两人的表现好似一位经验老道的老画家在顷刻之间用几滴点睛之笔，就将笨拙的徒弟花了几年画成的二流作品修改为世界级名著。
根本就不是一个段位的！
不出所料，没过几个回合，奥斯的剑就被击飞出去，在空中绕了几圈插入雪地里。
他的身体被强劲的气流击飞，直直地从树干上飞过去，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剑旁边。
奥斯只觉得浑身疼痛无力，身体像是被刀绞杀过一遍似的。
他仰望着林中密密麻麻的枝叶，像快要溺水的人一样疯狂着呼吸着空气。
“基本功不错，但还欠了一点火候。”
“师傅”走了过来，开始训斥徒弟。
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以前是谁会这样跟自己说话呢。
但他已经赖得思考了，李克说得对，鹰眼真的很恐怖。
“有什么遗言吗？”真是想不到，纵横佣兵界三十余年的鹰眼，竟然还这么有人情味。
奥斯用全身最后一点力气说:“阴影（鹰眼）先生，我丞（承）认你是很抢（强）。”
“但，你——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鹰眼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回头望去，营地里早已燃起了熊熊大火。
在他分神的那会，奥斯将早就藏在手中的吹箫举到了口边。
刚刚他的表现其实是装的，自己也没有表现的那么虚弱。他一直在拖延时间，就是因为相信李克，他知道他能完成任务的。
只要李克得手，鹰眼必会分神，到时就是予其致命一击的时刻。从一开始，这都在奥斯的算计之中了。
这说起来有点卑鄙，但他们俩的战力从一开始就完全不对等，堂堂正正的战斗，奥斯只有死路一条。
佣兵间的战斗，从来就是你死我活！
突然，一道迅猛的白光闪过。奥斯的吹箫直接被一刀切成两半。
一抬头，鹰眼孤傲的目光已然看透了他。就在奥斯叹了一囗气放下半管吹箫准备等死时，鹰眼却突然收起了剑刃。
“多少年了，你们还是第一批使我任务失败的。”鹰眼叹了囗气，有种岁月不饶人的感慨。
奥斯这时才第一次注意到，他那衰老的脸庞，以及瘦削的身体。
对于奥斯来讲，他的力量是不可逾越，但对于跟鹰眼同龄的人来说，他的体形与力气就有些不值一提了。
童年的长期饥饿让鹰眼长大后身体素质依旧比不上正常人，以前的他就像奥斯一样……
“我出身于四十多年前的大饥荒时期，父母都因为大雪封山饿死了，为了活命只能杀人。”
不知怎么，鹰眼开始自述起来:“十五岁（注:帝奥族十五岁成年）那年，我遇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贵人——斯雷。”
奥斯心脏悸动，坐了起来。
“斯雷出身于贵族，但他为人和善，不鄙视我出生寒微，与我们这些贱民共处。我们同为佣兵，吃穿一致。”
“我们在一起做事差不多二十年，期间做过许多蠢事，也弥补过一点错事，他还获得了一个很响亮的称号′白色幽灵′。”
“十年前，他一声不吭地带着自己的女儿、女婿消失得无隐无踪，我以为他死了，直到今天……”
鹰眼的眼神恢复到了平时里浑浊的状态，这表明他已经放下了戒备。
奥斯沉默了好一阵子，他和鹰眼一起静静的观赏着远处的大火，最后好像是下定决心。
“对，他是我的外公。”语气相当平淡，像是在讨论一个陌生人。
奥斯接着说:“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他很早之前就把我赶走了。你不必因为和他的关系放过我。”
说罢他勉强地拔出剑，想要站起来，但腿脚不停地颤抖，身体疼痛得仿佛要被撕裂似的。
鹰眼用剑柄敲打他的肩膀，“我不杀你，不仅因为我和他的关系，还有你，你是个出色的佣兵，年轻人不该如此早夭。”
还有他在奥斯身上看到了过去的一点影子。这是他没有说的。那不要命的打法，真像当年的斯雷。
后来斯雷有了孩子，就自创了另一套保险的打法。也就是鹰眼对付奥斯的那一套剑法。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斯雷绝不是薄情之人。”鹰眼说。
就这样？奥斯还以为这位外公的老友会说出什么话，这态度冷漠的比他有过之无极。
不过也对，毕竟有十余年没有来往了。
“剑气是一门很深奥的技巧，以后一定要勤加练习。”鹰眼将话题一转，谈论起了奥斯的技能。
“什么剑气。”奥斯听不大懂。
“这也很像他的教学风格，重实践而轻理论。但是这样做只会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又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了。”奥斯嘟囔。
“刚刚你用来对付我的就叫剑气，其本质上就是′气′。目前已知有三个阶段，以你的水平勉强可以摸到一阶的门槛。”
而鹰眼和斯雷早就达到了二阶，这是他没说的。三阶在人类的记载中，只有剑气创始人梅拉尼达到。
“剑气的锻炼条件十分苛刻，必须是男性，且须从小修炼，到达二阶之前还不能破处，不然就会散气。”
鹰眼对奥斯这个文盲科普:“就是因为这样，现在练习剑气的人很少了，但在以前它可是人类唯一一个能与南方精灵的魔法抗衡的手段。”
奥斯听着他娓娓道来，不明所以。但照这个节奏，以小说的情节，该不会要收他为徒吧？
虽然奥斯不认识太多字，但他却十分喜欢听书，尤其是那些小说。除了喝牛奶，这大概是他为数不多的业余爱好了吧。
“好了，跟你聊的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向客户请罪了。”说完，鹰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在想什么，鹰眼特地留下几句话:“你现在还不配当我的徒弟，等你再活个十年，闯出比你外公还响亮的名号再说吧。
如果你能活这么久，而且我们还有缘能再见的话。”
奥斯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往地上一躺，长叹一囗气。
是啊，现实哪有这么好的事？不可能每次任务都遇到像鹰眼这样的人。说不定下次任务就是他的死期。
佣兵就是这样，命都不是自己的。
奥斯讲完后，大家都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李克有些自嘲的说:“想不到我们的奥斯大侠背景这么大，真是让我这个小民瞎担心了一场。”
“哪有，我差一点就死了……”奥斯语音未落就被李克用胳膊肘封住了脖子。
“行啊，在一起都这么久了。连身份都不跟你同伴交代明白是吧，有你这样的人吗？”
“啊啊，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被外公赶走，我只是没说我外公是白色幽灵啊。”
奥斯无力的反驳，换来了李克更用力的肘击。
“只是？你跟我说只是。这么重要的情报我竟然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们可以利用这个身份来敲诈很多新人。少走很多歪路，反正是你那混蛋外公先不当人。”
不愧是李克，这个时候还会想到这个。
“两位哥哥别打了。”小翠连忙劝架。
一番玩笑之后，李克和奥斯走出家门前往酒馆向客户交差。
今天的天气有所好转，虽然依旧寒冷刺骨，但起码不会下雪了。
街边出现了很多难民，具说是从帝国边缘跑到这的。现在那里王室军队正与天极地区的叛军交战。
说是叛军，其实就是帝国在嘴硬。因为天极地区早就独立出去好几百年了，在南部一些城市甚至称其为天极王国。
不只东边天极地区，南边的各路领主和西边的雪林地区都早已脱离了帝国的掌控。其真正能控制的只有北方的王室领地。
帝奥帝国，这一名号在千年前的第二次灵奥圣战之后，早已名存实亡。
既然帝国连地方都管控不了，那就更别说安置这些难民了。
一路上陆续有乞丐向他们乞讨，奥斯和李克心照不宣，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铜币递给他们。
这倒不是他们好心，只是他们明白挨饿的滋味。虽说在这乱世之中不能接济所有难民，但发一点铜币还是他们力所能及的。
这也是他们在多年前达成的共识。
“多谢多谢。嗯，孩子，我看你有帝王之相。”
奥斯在把铜币递给一位老乞丐时，他突然抬起头看着他。
这感觉，像是算命的。奥斯耸耸肩，小说里经常就有这种人，也罢，反正他还有很多时间，听一听也好。
“白毛黑眸，跟传说中的斯瑟家族很相近，相近到只有眼晴不一样。”老乞丐接着说。
“他们一般是白毛蓝眸或紫眸，孩子，你知道斯瑟家族吗？”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奥斯有点失望，原来只是曾经掌握这个帝国的家族啊。
斯瑟大帝开创帝国，十三世而亡，这些故事，他早就在说书人那听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