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心底有杆秤。
殷瑶仅仅开场一言，便让旁观百姓们都不由泛起了嘀咕。
一时间，嘈杂的议论声四起。
殷瑶暂未理会议论中的百姓，转而看向堂侧，“何大人，您是县尉，负责本县司法缉捕、案件审理等职。就由您来宣读，此次升堂案件始末吧。”
“大人言重，职责所在，理应如此。”
何县尉拱手拜了拜，拿起一卷卷宗走到跪拜的几人身前，大声开始宣读。
《大凉律》载有明文，凡升堂均采取“三公审理”。
即公开宣读，告知百姓案件始末。公开审理，让百姓能从旁监督。再则便是公开判罚，不做拖延。
其实关于案件始末，在场百姓早已熟悉。
毕竟这起案子，算是安定县近些年来，出的第一起杀人重案。
从案发开始没两天功夫，案子种种过程，便传遍了全县大大小小村镇。
不过旁观的百姓们，依旧打起精神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他们知道，这次既然重审，指不定就会说些上次审理有所不同的地方。
果不其然。
当何县尉大致将原先案子发生始末介绍一遍后，话锋突然一转，稍作停顿，“然，本着人命大于天，命案需慎谨之心。经雍州镇冤司衙门批准，命人狱武曲队三等监察使殷瑶、江衍舟二人，赴安定县复查命案。”
“后经两位监察使大人昨日与今夜探查，发现嫌犯马记、胡小花一家……”
听到突然喊自己名字，跪拜的二人猛地抬起头。
何县尉淡漠的看了他俩一眼，继续道，“尔等自兄长胡小郎离世不久，便获得大量来路不明的钱财。故经判断，此案可能内有蹊跷，需重新升堂审理。”
此言一出，胡小花二人脸色顿时一片煞白。就连胡家另外三子，神情也些许有些不自然。
“原来里边真有奸情呀，怪不得我瞅着这娘们，近些日子气色好得不得了，一点也没有刚有亲人去世的样子。”
“谁说不是呢。俺前两天，还看着六子跑赌坊赌钱，出手比从前阔绰不少。”
“嗯嗯，我也纳闷过他们家啥时候发财了。没想到，吃的是人血满头。”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
说得越多，堂内五人的神情便愈加难看。
同时百姓们也不由想起两点疑惑。
一则钱是哪来的，二则便是，为何要给马记、胡小花一家钱财？
而他们所想，自然也是殷瑶要公开审问的。
“想必你们也都听清案件宣读了。”
殷瑶来回打量这几人，最终将目光锁定在身子颤抖更加明显的马记身上，“六子对吧，那就由你先说。本官问你，你家近日得到的钱财，都是何人何时，因何缘由给你的？”
“啊，小……小的……”马记完全没想到，第一个就会问到他。结结巴巴之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大人，我们家的银子……”
“啪，住口！”
殷瑶再拍惊堂木，瞪了眼想要开口的胡小花，“本官现在问的是六子，不是你。你若再捣乱公堂审理，休怪本官上刑了。”
这一吓果然有效果。
胡小花顿时缩了缩脑袋，不敢多言。
在她低下头时，她看了眼一旁丈夫，暗自点了点头。
六子会意，尽量调整情绪，开口道，“启……启禀大人，我们真是冤枉的。那些银钱，都是由于胡二郎杀了兄长。后经陈县令判罚，让胡二郎、胡三郎两家，赔给我家的烧埋银。”
殷瑶看向一旁，“可有此事？”
胡二郎与胡三郎当即点头，“不错，我们两家是赔了不少银子给他们。”
“陈县令，当时具体赔付多少，您还记得吧？”
“这是自然。”
陈知秋微微点了下头，看向堂前道，“《大凉律》有规定，犯杀人者，无论因何缘由，均要赔付一些银钱作为烧埋银给死者。青壮男丁一人五十两，幼童四十，老叟、妇女三十。”
“由于此案主要涉案人为胡二郎、胡三郎两家，故本官当时判罚二人，分别赔偿烧埋银二十五两，合计五十两给胡小花一家。”
“嗯，陈县令判罚还是十分公正的。”
殷瑶笑着赞许道。
虽说案子存在蹊跷，可作为县令，她必须承认案子整个审理过程，其实陈知秋还是十分敬职敬责。
“哪里哪里，下官还需多向大人学习。”
话虽这么说，陈知秋脸上却满是欢喜。
能得到监察使的肯定，他知道此次案子结束，评语上至少不会把他说的太过不堪，处罚也会轻上不少。
收敛笑意，殷瑶若有所指的看向胡小花与马记，“所以按照你们所言，近些时日你们花的银钱，均是出自烧埋银，并非来路不明之才？”
“正是大人。”
“对，我们的银钱是清白的呀，望大人明鉴，可不能冤枉我们。”
胡小花说的十分肯定，面上虽未露出丝毫纰漏，心中却早已暗自懊恼、紧张。
早知晓这案子镇冤司可能过问，近日就不那么大手大脚花钱了。
不过想到自己许多钱财都藏得很好，胡小花稍微宽了点心。
“好好好！”
殷瑶一连说了三声好，讥笑道，“真是死到临头，你们还敢嘴硬。看来你们几人，还真是一丘之貉。”
本以为通过钱财作为审案的开端，能够警醒几人，让他们悔过翻供。
如今看来，是她想太多。
殷瑶面色一冷。
“既然你们还不知悔过，那本官待会儿就跟你们好好算笔账。”
在场众人来回对视，不知殷瑶为何如此说。
就在这时，拥挤的人群外响起一阵叫喊。
“让一让，让一让。”
“镇冤司办差，闲者回避！”
堂内众人纷纷望去。
只见旁观人群中，被挤出了一条道。
为首的江衍舟，正与几名衙役，和三位商人打扮的百姓走了进来。
江衍舟故作恭敬，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认真的拜道，“启禀大人，按照你的吩咐，人已全部带到。”
“咳咳，辛苦江监察使了。”
殷瑶双颊微红，憋着笑意挥了挥手。
“既然人都到齐，那就开始算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