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陌绕城而行,王谢走后,他得将情绪好好藏起,王谢至少要三天后动身,加上拖家带口走得慢,正好这么多天……足以发生一些事情。
只是不知,王谢当真看到自己另一面的时候,还会不会像之前那样,信誓旦旦地保证“无论如何也要和你在一起”。
他应该对王谢有信心的……罢。
倘使王谢无法接受,他就……只好用笨办法了。
“菲菲,我们今日的客人,都有谁?”越陌在于飞庄一直凭书信办理公务,现在要回洛城,正好途中『露』个脸,下属们见见他,能安心,合作者见见他,能进一步商谈事宜,还有真真假假尔虞我诈的对手,他想算计的,想算计他的,都不在少数。
还不能一下子全都料理掉,最忌讳的是一家独大,能够互相制衡才是正理。繁『露』山庄暗中监管武林,并非明目张胆指手画脚控制一切。
“下午司徒、司寇会来,晚上司营和二庄主也会分别赶到,司营带一位客人。”司徒尚义,主管刃堂,负责任务执行;司寇尚礼,主管刑堂,负责各种赏罚;司营尚信,负责物堂,提供物资装备。二庄主,便是时瑞。
另外还有司农尚仁,鹰堂,情报收集;以及谋堂的司马尚智,参谋分析。这几个名号都是固定的,不过方便称呼而已。
这几人中,有的几乎已经三个月没见过越陌了,有些必须当面汇报的事也都不能再拖。他们每个人手底下也各自照管着十几个管事,管事之下还有下属,关系层层叠叠。
至于小康的外祖父时瑞,本身出自“物堂”,是上一任司营尚信,而升为繁『露』山庄二把手之后,并不属于任何一堂。他的职责是在越环或者越陌拟定总纲后,负责细化查疑,再分配下去。
繁『露』山庄的历任一把手的选拔,却和其他提拔不同,没有一位不是出身天家。越陌几乎从会走路开始,就被他爹当继任者培养文治武功——宓王越环于公是忠心耿耿维护天家利益,于私自然是惦记早点卸下担子,好和王妃逍遥自在。
越陌十二岁就被他爹暗中带着,旁观处理山庄事务,十五岁开始在山庄各处隐姓埋名,轮换试炼,他第一个任务是装成江湖店小二打探情报。
之后他做过幕僚,当过杀手,扮过账房,开过店、押过镖……鹰堂、谋堂、刃堂、刑堂、物堂上上下下每个位子都坐过一遍,还不能停了他爹布置的功课。
一晃五年,越陌二十岁的时候渐渐接手宓王的工作,现在繁『露』山庄八成以上决策均出自他的手笔。
只是越环心里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怕是不太愿意自己给他安排的事情,一桩桩任务完成确实出『色』,只是整个人越发的压抑。
小世子压力转换的方式是亲自出马——身为上位者本不该轻身涉险,他却在遇到重要大事时总坚持自己上阵。
凡是活人,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小世子有些怪癖也是人之常情,况且好在他艺高人胆大,一直也没有什么危险。
直到——在边城,几乎葬身火海。
父子之情虽淡,毕竟血浓于水,越环大惊之下也在反省。
少年人有锐气是件好事,上位者过于锐气并不是好事。过刚易折,越环明白这个道理,是以一直注重这点磨砺,小世子行事老成,他起初是很欣慰,后来才发现自己似乎犯了个错误。
或许是过早接触这些勾心斗角见不得人的阴暗,或许是不满于年纪轻轻就要在一条路上走到黑,或许是无法选择任何出路的绝望,小世子是在默默反抗。
他只求一死。
父命不可违,帝命不可辞,除了亲身涉险,还有什么解脱之法么?
越环再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心中竟如此阴鸷。
他也不会知道,儿子已经成功解脱了。
“司徒,司寇。”越陌苏醒后见过这两个人,因为在边城行事时,司徒的刃堂和司寇的刑堂都出了人手协助,而一把手冲锋陷阵,这两个堂主不亲自陪同才是怪事。
越陌受伤,他俩最为紧张,要是人有个好歹,这二人难逃罪责,是以一旦越陌话头松动,立刻求见。为了让属下放心做事,越陌首先便应允这二人探望。
至于司营,那就简单了,司营的物堂掌管财务大权,哪一堂要装备要人要银子,司营不肯给,必然上他这儿哭穷来。此次要带的客人什么来意他也明白,这是有经营的新点子,要他支持批准。
还有时瑞,想必是借着这个汇报的机会,探探越陌对小康的看法罢。
越陌片刻之间打定主意,微阖着眼:“菲菲,唤礞石。”
“少主的伤势有变?”菲菲一惊,这才走出半日,少主就感到不适了么?
“无妨。”
越陌处理公务的时候,礞石自然不敢跟他同一辆马车,骑了马在车子前后左右『乱』转。自打王谢走了以后,他明显恢复了之前的精神头儿。
菲菲从车中探出头,一眼就看见礞石了,在小世子面前大呼小叫,绝对是举止失当,她取了枚核桃——马车里必然备着些干鲜果品,一是供路上消遣解闷,二是垫垫饥——皓腕一扬掷出去,正中礞石肩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礞石先是一怒:“谁打我——”回头见菲菲正对他招手,赶紧一别马头,两步凑过来,娴熟地与马车并行,低头招呼,“菲菲姐,找我有事?”
菲菲便道:“少主有事,你且进来。”
礞石立刻甩镫离鞍下马,一旁有护卫拢过缰绳,他拍拍身上并不明显的尘土,弯腰上车:“公子!公子哪里不舒服?”
见他焦急模样,越陌微微一笑:“并无。”
“这小人就放心了——是公子想换『药』了吗?”
“也非。”
“那公子有什么吩咐?”礞石在军中一向跳脱,没大没小惯了,并不觉得自己这么抢话实在失礼,菲菲却暗暗皱起眉头,心道少主向来不喜聒噪,礞石冒冒失失,之前已经给少主和王先生之间弄了一出不愉快。幸好少主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一夜之间便笼络住有些敌意的王先生。少主又不是无人可用,以少主的身份,宣王先生随行就好,为何还带着礞石?
不过菲菲并不担心:少主深谋远虑,此举必有深意。
她在一旁转着念头,越陌继续微笑:“礞石现在是我随行大夫,相关事项自然要请教大夫。”
“公子可别这么说!您有什么吩咐,只要交代下来,小人就是抛头颅洒热血,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你觉得,这只手最早几时可以拆线?”越陌问。他匆匆往洛城赶,左手没到时候,自然没有拆线。
“这个……”
从来同行是冤家,要是别人问,礞石一定会将前一个大夫褒贬一顿。尤其他自认为被王谢落过面子,而王谢医术也确实比他高,他这口气一直忍着,想在医术上早晚找补回去。
可也正是因为王谢医术比他高出不止一点半点,对于王谢下过的定论,他便不好推翻了,王谢交待的是五日后拆线,现在这情况……
礞石小心翼翼观察又观察,道:“至少五日。”
要是别个病人,他也可以大胆指点一番,但这病人是自己敬爱的公子,公子的身体不容有半分差池,稳妥起见,他最后还是没有推翻王谢的论断。
“咦,这日子就不能通融?”越陌一副遗憾的样子,“早几天也没有关系罢?”
“王先生医术很好的,公子还是不要提早拆线,以免发生意外。”
“没事,礞石的医术也很不错,不是么?”
——这话说得真是诱『惑』!
礞石喉咙里就像有一只小手,挠啊挠,挠啊挠,自己敢不敢打这个包票?提前拆线,公子无事便罢,若是出了事,自己救治得当,也算功过相抵,就怕救治不当……自己,敢不敢应?
礞石很艰难地承认道:“小人医术不及王先生,觉得公子还是稳妥起见更好。”
他心中一番挣扎,自认为掩饰得好,没瞒过越陌的眼睛,越陌点头,这孩子能分辨轻重缓急,还算可用。
如果不可用,他就打发礞石回边城。刑堂的司寇手下自有专精外伤的大夫,调两个过来也非难事——至于专司刑罚的地方为何会出好大夫?
只有了解人体,才能用最方便省力的法子达到刑罚的效果。而能够全面了解人体,就已经是半个好大夫了。
研究如何损伤人体,自然相应要痊愈之法。能够做到的,自然就更是不错的大夫。
礞石想长远在自己手下做事,忠心是不错,要考校之处非常多,越陌另有打算。目前这一个小小试探,还算满意。
只是礞石缺点与优点一样,也同样显眼,还需打磨。
尤其是他作弄过小康。
礞石没认出来越陌与小康之间的相似,并非没有原因,越陌威严,他不敢仔细打量越陌相貌是其一,来到于飞庄的第一晚,光想着怎么给越陌出气,没仔细看小康样貌,之后被王谢挤兑的每天只顾研习医术,也顾不上想起这一茬是其二。
但若是长久使唤……想想小康……还是好好磨砺一下罢。
作者有话要说:越陌的笨办法也就是死缠烂打了,好女怕缠郎啊。
【王大夫吐槽——也得看缠上来的是谁啊(得意脸)】
【路人:没有人对谁是好女谁是郎提出异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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