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司徒没有尽快和王谢见上一面,司寇还是及时赶在其他四堂主管之前,见到了王谢。
就在“景秀楼”内。
并非景秀楼内安安静静适合密谈的场所。
而是在红红绿绿,莺莺燕燕,笙管笛箫齐奏,环肥燕瘦共舞的喧嚣之下。
景秀楼自然不止春城一家。
它背后有繁『露』山庄的支持,担负着收集情报之功用,因此在较为繁华的城池里面都有设立。
这家景秀楼,便是位于衡城。
这衡城,位于春城和洛城之间,是王谢一行人路途中经过的一座大城,繁华程度与春城不相上下。
其实司寇第一眼注意到的陌生人,并不是王谢。
——是宁芝夏。
宁芝夏有种奇怪的气场,说白了就是隐隐的血腥杀伐,很是吸引一些人注目。
这些人大多分两种:武功特别高的和招子特别亮的。
司寇这两种都占着。
所以他一眼望过去,一楼大堂和二楼包间观看歌舞的人有三十几桌,虽然包间门上都垂着水晶帘,而他偏偏就跟宁芝夏对上了眼。
两道鸦眉,一双凤眼,黑『色』皮护手,棕『色』劲装,裹着一件暗姜黄『色』斗篷。
坐姿略微随意,一手将抿了一口的酒放在桌上,另一手在膝头轻点,合着场中节拍,静静欣赏歌舞。
但在司寇目光掠过的几乎同时,对方敏锐捕捉到他的视线,清冷眼神登时唰地往他这方向扫过。
司寇于是举了举杯,丝毫没有感觉不好意思。
他的位置,和对方同在二楼,只是对方位置很好,稍微偏正中,适宜欣赏歌舞,自己则偏向场内,属于观赏歌舞视野不佳,但窥伺人群方便的角落。
就见对方凤目微微眯起,随后,竟也一举杯。
司寇顿时觉得此人有趣。
而宁芝夏将酒杯抵在唇边的时候,并没有饮下,而是借着酒杯的遮挡,将声音压成一束,低低问阿魏:“角落里戴着领巾那人,你认识?”
阿魏道:“司寇。”随即补充,“他是莫公子得力手下之一。”顿了一下,再补充,“看着很神秘其实是个话痨,不要让他摘下领巾说话。”
宁芝夏喝净杯中酒。
冲司寇亮了亮杯底。
司寇眼睛也亮了一亮。
包间之内,一共有十个人,其中五名少男少女是景秀楼的陪客。
王谢、宁芝夏、林虎峰、裴回、阿魏。
阿魏在座,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待命,王谢没他那么张扬,却也隐晦地四下打量。
毕竟一进衡城,这一行人便住进了最好的客栈,酒食如流水一般上桌,掌柜的诚惶诚恐过来伺候,伙计连打赏铜板都不敢要,王谢暗中怀疑这若不是繁『露』山庄自己的产业,便是越陌大手笔将之全部包下了。
一行人安顿好,阿魏便极力明示暗示,借着林虎峰的由头,给他们在景秀楼安排了消遣节目。
倘说其中没有越陌的手笔,王谢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相信。
毕竟他告诉越陌,林虎峰和裴回想见识一下花街柳巷,之后越陌回信说他来安排。
去哪个地方不是去,景秀楼是越陌的地盘,还放心些。
况且越陌还透『露』他计划有所调整,将来或可同行,王谢暗自窃喜了好一阵。
越陌之所以提出他来安排,也不是临时起意。
因为林虎峰知道裴回是断袖的次日,发生了关于青楼的事,实在有些滑稽。
他俩前些日子商量要去青楼,跟王谢一提,王谢还真的没拦着。
宁芝夏听了,也没拦着。
——他们次日停留的翠青县,是个小地方,小到王谢这么些人是分两家客栈住下的。
林虎峰虽然大大咧咧,也知道去逛青楼不适合张扬,晚间偷偷拽过伙计问:“你们这里,有没有那什么的地方?就是那啥……风月场所?”
伙计显然上道,也压低了声音:“大的没有,听说暗窑子有几家。”
“带我们去。”
“小店小本经营,正当生意,哪里知道那些啊。”伙计义正词严推辞。
“那你说谁知道。”
“小的真的不知道。”伙计口中说着,脚下却磨磨蹭蹭不肯走。
林虎峰掏出一个大子儿,在他眼前晃晃。
“客官,您是现在就走,还是……”
“你等等我去叫个人一起。”林虎峰说着,转身把裴回从屋里拽出来,“走吧。”
“就咱们两个?”
“没事,有我保护你!”
一道身影尾随而去。
过了不多久,这两个人蔫头蔫脑地往回走。
小地方暗门子能好到哪里去,房子是破的,门帘是旧的,人更是黄脸婆。
小县城也有宵禁,只不像大城巡查那样严密,又有伙计带路,他们深一脚浅一脚,黑灯瞎火在小巷子里走,裴回险些崴了脚,还是林虎峰一把将他拉住。
“话本骗人!根本没有好看的姑娘!也没有弹琴唱歌跳舞!那两个老女人脸上一层白粉,说话都往下掉。”林虎峰,一路走,一路抱怨。
“她们俩一边一个拉扯我,我哪里还敢看脸,要不是你给她们分开,我胳膊都得折了。”裴回也惊魂未定,“下次,还是去个大点的地方才行。我以前就在大杂院,这些做暗门子的女人有的是家里穷苦不得不出来做生意,有的是年轻时候做惯了这行,上岁数以后青楼不要,只好暗自接客。不会有好看的女孩儿的。”
“你去过?不早告诉我。”林虎峰给裴回吹着手背,刚刚被抓出了三道血痕。
“我也不知道要去的是那种地方。”裴回道,“到了才明白。”
“暗窑子和青楼不一样吗?我说要伙计带我去风月场所的啊。”
“不一样。”裴回虽然也没见过世面,毕竟秋城也不是个小城,他还是懂一些,嘿嘿笑道,“伙计把你当成肥羊了。”
“嗯?说来听听。”
“不说,话本上讲过仙人跳,你没听过么。”
“这个我知道——你说他故意带咱俩去哪儿,然后让那女人的丈夫过来抓『奸』,敲诈咱俩?”
“幸亏没进去,你又有武功,不怕这个。”
“喔……今天的事,不许告诉别人。”
“嗯,我不说。”裴回也觉得挺丢脸。
“连重芳也不许告诉!”林虎峰知道裴回有事一定会找王谢,特地嘱咐。
“嗯。”
身后的阿魏捂着嘴弓着腰,先行一步。
这边,王谢宁芝夏风依涵都在一块儿呢,听完阿魏的回报,风依涵先绷不住劲,笑得直打跌:“哎哟这俩小祖宗,逗死小可喽。”
王谢扶额,笑着摇头:“芝夏兄,其实我颇为好奇,虎峰怎么会看了这么多话本。”
宁芝夏转着茶杯,微微翘起唇角,心情也是颇为愉悦的样子:“嫌说书人讲得零碎,不过瘾。”
阿魏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几位没亲眼得见,真真可惜。”
“估计一两天他们是不会再这么跑了,但还是带他们去见识见识的好。”王谢道,“再过几日我记得应该就到衡城?”
这个小故事,自然王谢也写给了越陌。
于是菲菲就见越陌一晚上心情颇佳。
“明日我们到衡城?”
“是的。”
“就多待两天罢。”他想等王谢一起走。
之所以不急着行进,还要感谢烈阳帮这个横生枝节。原本越陌急着回洛城查看银刀门暗探与凭风国质子之事,现在烈阳帮正好撞上来,如不利用,岂不可惜?
兵法哪有拘泥一路,一定之规的,能以这种方式去试探银刀门,也未尝不可。他便压下了前进速度,等着王谢追上来。
至于洛城那些女子们……他自污不是一日两日一年两年,还怕没有办法?
啊,还有,既然容翔和虎峰对花街柳巷如此感兴趣,作为要重新讨好兄弟的“长辈”,容翔的愿望他还是有能力满足的,那就安排一下,让这两位遂了愿罢。
这就是现在王谢五人坐在景秀楼二楼包间,身边各有斟酒少年或者少女随侍的原因。
风依涵留在客栈照顾小康,尤曲铁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不适合出门——他一直在刻木板。
王谢身边坐着林虎峰和裴回两个,颇有点乡下人初次进城的样子。
他俩对那个晚上绝口不提,第二天一早裴回面对着王谢还紧张了一把,就怕被问及无法回答。
林虎峰也是,草草吃过饭,抓耳挠腮地,等裴回一撂筷子,立刻卷着对方,美其名曰“去看看追风有没有准备好,容翔你也跟我一起来梳『毛』,好让追风喜欢你”,飞快地走了。
他二人现在坐在景秀楼里,总算得偿所愿。
可仔细看去,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一个是毫不顾忌,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还嫌这里的酒不够烈,盘子不够大。见到漂亮姑娘,先吹声口哨,然后拉着身边人指指点点。
另一个老神在在盯着场中姑娘们歌舞,然而仔细看去,眼神是直愣愣的,神思天外,口中嗯嗯啊啊。
明明出客栈的一路上都兴致勃勃,跃跃欲试。
一行人走到烟花巷,见到两旁各家青楼都是红灯高悬,看着倚门轻笑的红衣水袖,云鬓蛾眉,加上胭脂水粉甜香扑鼻,不免有些昏头昏脑。
林虎峰有内功撑着,还没事,裴回可就一连打了五六个喷嚏。
阿魏在前引路,宁芝夏和王谢并肩走在最后,宁芝夏看什么都是淡淡的,王谢以前更是烟花巷的常客,对这场面司空见惯,都是面不改『色』,却在暗中将各自注意力分了一大半在这两个少年身上。
——无他,看林虎峰咋咋呼呼大惊小怪,以及裴回故作镇静实则心里打鼓,实在比打量庸脂俗粉们有趣多了。
“哎,这个大红灯笼漂亮!”
“容翔容翔,你看那女人腰好细!”
“快看远处有个老头子去拽人姑娘袖子,自己绊了一跤……”
“……阿魏阿魏,我们要去哪一家?”
阿魏伸手一指前方:“景秀楼。”
“哇……好气派。”
作者有话要说:话本是不靠谱的,更不靠谱的还在后面,一边写一边担心被审查╮(╯▽╰)╭其实我都是很正经的戏,木有『色』过情。。。
小柿子就要来一发了。满百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