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回猛吸了一口气,试探着,用气声问:“裴……裴小姐?师姐?”
裴小妹的眼泪马上就涌出来了,伸出两手不管不顾抱住裴回脖子,尖叫抽泣。
裴回也顾不上腌臜,抱住了她。
平心而论,在裴家医馆里,裴小妹待他还算不错——虽然会差遣他跑腿,但是馆长嫡女差遣小学徒,实在再正常不过的事,而且也不是指手画脚盛气凌人的呼来喝去,还会道声谢说句辛苦,对于裴回而言,已经很知足了。
当初老裴大夫,倾整个兴安医馆之力与王谢切磋,输了,将裴回留在春城的时候,大家对裴回都只是鼓励,只有裴小妹还偷偷担心他,而且说要好好练习医术,等哪天从王谢手里再把他赢回来。
这令裴回直到现在都还很感动。
尽管他心中有数,裴小妹非常可能是一时兴起冲动,脱口而出——他只是名新医,还是外门弟子,原本就不得医馆看重,秋城与春城离得又远,人家再兴师动众大老远过来一次,就为了赢回他?
怎么可能。
他只不过是裴小妹玩伴兼跟班之一,不在身边,或许对方会遗憾一阵子,但也只会是“一阵子”而已。裴小妹的『性』子活泼可爱,自己连“唯一的一个”跟班都算不上,哪里真的会再被“赢”回去?
忐忑着一个人敲开王谢“康安医馆”的门,忐忑着等待对自己的安排。
裴回的『性』子往好处说是随遇而安,往坏了说叫随波逐流。尽管他也在努力,但流到哪里,停在那里,全凭运气。
王谢做了半个甩手掌柜,裴回渐渐忙碌起来,短短几个月的成长,厚积薄发,便宛如蛹化成蝶,虽然跟老狐狸大狐狸们相比还显青涩,但与之前那个满心『迷』茫的小新医相比,已然一天一地。
有时候裴回兴致上来,也会做白日梦,将来哪天会不会遇上裴家医馆的师兄师弟们,会不会遇见大杂院的熟人,他们会不会被已经能独当一面的自己惊讶到,转念一想自己这样未免有些炫耀,而且……医馆并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分享喜悦,也没有恨之入骨的对头值得打脸,他自己过得好,身边有人知根知底,不带功利『色』彩地关心他,爱护他,这就够了,秋城那么远,现在这样子……以前的梦想也不过如此。
更何况昨夜他刚刚实现了“人生四喜”里面的第三件“洞房花烛夜”,心满意足。尤其是对方身子比他高壮比他结实,力气比他大的不是一点半点,但那么一个强势的人,怕他太疼,一开始宁愿躺在他身下……
要说男人没有虚荣心,显然是假话,裴回那叫一个意气风发志得意满,只觉得人生不能更加幸福美好了。
裴回一直觉得裴小妹会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女大夫,执掌医馆,谁能料到再次相遇时,会是这般光景!
时间只过了大半年,看裴小妹的面容尽毁、衣着邋遢,头发都打络,往墙角一躺活脱脱是个乞丐婆,而且竟然有孕在身,成了一个中年汉子的疯老婆,这差距也委实太大!
裴小妹搂着他哭,撕心裂肺地嚎啕,用力之大简直要把他肩膀勒青。
裴回一开始确实惊呆了,后来反应过来,看见巡护队,又看见林虎峰直愣愣盯着自己,再看秦筝薇跟晁队作解释,连忙抬手招了招——林虎峰立刻一马当先窜过来,紧张追问:“容翔,这是谁?怎么了?”
“这里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千万别让那个人逃掉。”裴回叮嘱,然后小声解释——他可不想让林虎峰误会什么,“这是我以前医馆的内门师姐,我们很久没见了,具体的我还不清楚,显然是被欺负了。”
以前医馆?还是师姐?林虎峰愣了愣,他最先知道裴回,对裴回感兴趣,就是从听人闲聊“赢回来的小先生”开始的,对于裴回说“以前医馆”并不感到惊讶,可是……“师姐”?
话本里面说的都是师兄师妹的事儿,可师姐师弟的故事也不是没……有……
裴回一看他神『色』古怪,就猜他不一定联想出什么来了,赶忙道:“我师姐这样太受罪,先帮我扶她去茶馆里面坐吧,这大街上不好说话,等回去以后咱俩再说别的?你想问啥都行。”
一句“咱俩”,一句“想问啥都行”,成功安抚住林虎峰,立刻很爽快地应下。
“师姐,没事了,没事了……”裴回安慰着裴小妹,“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有话慢慢说啊,大家都能给你做主,有巡护队呢,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裴小妹死命搂着裴回,仍然不撒手,宛如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师姐,你安全了,真的安全了,有我在呢,受什么委屈都跟我说,说了我们才能给你报仇啊……”
裴回劝了又劝,好一阵子,裴小妹才勉强止住哭声,冲着裴回张开了嘴巴。
往昔洁白如玉的贝齿尽皆发黄,这还不算什么,令人心惊的是,嘴里没有舌头,只剩短短半截舌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怪不得自始至终,她除了尖叫,就没说过一个字!
林虎峰看见了,心中也不由揪了一下:“姑娘你——”
“师姐,你受苦了。”裴回用力抱了一抱她,“没关系,都过去了。”他想扶裴小妹下车,微微用了些力气,对方却纹丝不动。
“师姐……”
裴回正在奇怪,林虎峰『插』嘴:“容翔,师姐的腿不对劲。”既然裴回叫师姐,他当然要跟着裴回一起称呼。
习武之人对于人体姿势甚为熟悉,林虎峰见裴小妹上半身活动自如,到了两条小腿竟然没有半点动作,不由心生怀疑。
裴小妹拉着裴回的手就是一紧,随后就见裴小妹低着头,把自己的腿拽过来,示意裴回去『摸』——横七竖八裹着的破布下面,膝盖部分,是完全凹陷的。
裴回的手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谁这么丧心病狂,会剔掉一位女孩儿家的膝盖骨!
他这么一哆嗦,裴小妹误会了。
——果然自己这副模样,遭人嫌弃厌恶了罢。
她哀哀叫了一声,双手撑着往后挪了挪身子。
她就不该因为自家医馆输了,心情不好,从春城离开大部队,偷跑出来玩耍解闷。
不偷跑出来,就不会遇见拐子,口渴之际喝下那一碗掺有『迷』『药』的茶。
不随便喝茶,就不会『迷』晕,然后被人贩子卖掉。
为了避免被人贩子糟践,她划花了自己的脸,然而这个举动明显降低了自己的售价。对方恼羞成怒,以往怕人逃跑只不过打断腿,凶『性』上来了竟然硬生生剜下了她膝盖骨!还割了她舌头!
一个毁容残废的女人,烟花之地是卖不出去了,富贵人家的小妾也不指望了,裴小妹唯一好处,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可以卖给乡下人当老婆。
裴小妹被捆着扔到床上,进来一个醉醺醺的汉子,她一辈子见到的最丑的汉子,锁了门就往她身上扑。
求饶不成,磕头不成,写字又没人认识,甚至连装疯都使出来了,可惜乡下人花了半辈子积蓄买了她,哪有随便放手之理?
男人第一天强要她的时候,她甚至还来着月事!
短短十日之内,裴小妹就从医馆众人的掌上明珠,沦落成了一个老男人的婆娘,男人白天去种田,拿铁链把她跟『毛』驴锁在一处,晚上吃过饭就压着她做做做。
被玷污以后,裴小妹恨不得立刻死去——舌头都没了,咬舌自尽显然不可能——男人也防着她自尽,毕竟是拿钱买回来的,因此身边莫说铁器,连瓷器也没有,吃饭都不给碗碟筷子调羹,直接按到喂驴子的石槽里——没有舌头在口中搅拌食物,只能囫囵吞咽,裴小妹之前还有眼泪拌饭,到了后来麻木得连眼泪也无半滴。
白天男人不在,想自尽也做不到,拴着她的铁链太短,也就够她跪在地上爬个一尺左右,方圆一尺干干净净连个石头子儿都没有,而且那男人还扒、了、她、衣、裳!
——全部衣裳!连块床单破布都不给!
不过是怕她上吊怕她跑。
她不是没有绝食过,三天后气息奄奄,男人的应对法子不能再简单粗暴——拿了给驴子喂『药』的铁漏斗,直接『插』到她嘴里灌杂面糊糊!
就这么拖着拖着,直到两个月之后,裴小妹发现自己嗳酸,对着食槽忍不住呕吐——因此还挨了男人好几耳光,因为她弄脏了喂驴子的水。
这个月的月事没有如约而至,她还以为是自己身子虚,但现在这情况……
她按着自己的手腕,心里发沉,这是……滑脉。
不行,她要逃!必须逃!她不想天天就在这一尺方圆的地上爬来爬去,光着身体,跟驴挤在一个槽里吃东西,一个接一个生孩子,跟母猪产崽一样……她还不如猪,至少猪有猪圈,每天能够跑动,而她——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再站起来了。
为今之计,只能装乖。
裴小妹被拐子『迷』晕,又经人贩子转手,并不知道自己被卖到了什么地方,每天困在小院子里,连呼救也只有尖叫声,不止一次被外面的人以为是疯婆子犯病。
她要出门,想办法征得男人同意,出门。
才会有机会将消息散播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有感于女大学生各种悲惨的遇害事件,写得惨一点,提醒大家出行注意安全,不要私下『乱』跑,有事情一定要先跟家里人打招呼,小便宜不能沾,不然可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曾经看过一篇文章,山沟里对待买来的媳『妇』就是扒光了衣服锁猪圈,而且兄弟轮流上!
作者写的时候也很郁卒。。。
感谢吴小邪51和gyla君的地雷,我一直在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