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你应付不过去吗?”喻文州调侃了一句。
霍霆也没说他该如何应对,只冷冰冰道:“我需要资金。”
这点要求,喻文州不会不满足,不过他有一个条件。
“这个星期天,必须带季眠一起来见我。”喻文州咬牙切齿,“要不然我就派人绑着你过来。”
喻振军担了绑人的大任,星期天下午三点,他手上拿着两根麻绳立在霍霆小别墅门口,一脸平静。
季眠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霍霆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嘱咐她道:“你去换身衣服吧,我带你去见我爸。”
季眠:……
!!!
“我去……不合适吧?”季眠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没事的。”霍霆安慰她,“他为人随和,不会难为你,再说了,还有我呢。”
而喻振军颇有些不耐地看了看手表,将麻绳甩了甩,继续催促:“快些吧,别让家主等急了。”
季眠这会儿大概能猜到那麻绳的用处。
说好的为人随和呢?
似乎容不得她拒绝,季眠只能快速换了条得体的小裙子,化了淡妆,相比起来霍霆真是随意极了,套了一件卫衣就打算出门。
“是很正式的晚宴,您还是换件衣服吧。”喻振军说道。
“就这件。”霍霆不想多废话。
乘车去那里,还得两个小时。
季眠刚开始都未说话,她有点紧张,这毕竟也算是见父母了吧,若是普通的人家,她还犯不着如此。可是对方是喻家的家主,妻子还是欧洲某国的女伯爵……一门的显贵煊赫,总感觉离她十分遥远。
霍霆看出了她的忐忑,握住她的手:“一切有我。”
可是他心里应当也很忐忑吧,去见一个未曾谋面的父亲。私生子的身份,说出来总觉得像是个洗脱不了的污点。
她想到这些,忽然有些心疼。
少年靠在车窗上,在说完那句话后深思游荡,霞光慢慢隐进云层里,少年眼睛里的光也随之熄灭。季眠亦握住他的手,想要告诉他“我也在的”,可是这点小小的安慰似乎无法抚平他压抑在平静之下的情绪,往常他的手会很暖,想小火炉一样,可是现在马上就要入夏,那手却如入冰窖一般寒冷。
“……到了。”
喻振军下车,亲自给他们拉开车门。
霍霆这才知道为何喻振军要让他穿正装过来,侍者见他一身卫衣,原本是准备阻拦的。
“今夜没有其他人,过一阵子,才能准备让你认祖归宗。”喻振军似乎是为了安他的心,可是霍霆关心的根本不是这个。
大概是近乡情怯吧,他不知当与那个男人面对面时,自己应该以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侍者领着他们,走到一处包厢。
偌大的店里,除了他们就没有其他人了,霍霆的视线落在桌边坐着的那个男人身上,他顿住脚步,目光微寒。
喻文州今年也才51岁吧,可看上去要比同龄人要老上十岁,从进门起,喻文州就微笑着凝视着他们,明明只是如此,给人的感觉却很意味深长。
即便是和往代相比,喻文州也是个传奇式的人物。有一种说法,人类这近两百年历史的生产力,远抄了过去所有时代的总和。尤其是近二三十年,科技成长的速度犹如乘上了火箭,时代的潮流淹没了许多奋斗的个人甚至知名的企业,而喻家则在喻文州的带领下,稳稳地站在时代的浪尖。
每年的全球财富榜,他都赫赫在前。
这间屋子安静得过了头,灯光也不是特别亮,首富看上去只是个普通老者,见他们过来,甚至主动起身,伸出手来,掌心微微朝上。
吻手礼,显然不是在问候他的儿子,而且也没什么必要。
季眠忐忑地递出手,触到老者粗砺的掌心,而他微微俯身,实则是亲在自己的拇指上,并没有碰到季眠。
“初次见面,我是阿沉的父亲。”他微笑道。
一个长辈,不必向年轻的女士如此示好的。
对方却如此郑重礼貌。
季眠忍不住有点雀跃,她偷偷觑了一眼霍霆,而少年的脸色似乎也因喻文州的这一举动,微微缓和了下来。
三人落座,带他们进来的喻振军不知何时退了出去。
“不清楚你们的口味,所以我点的都是这家餐厅的招牌菜。”喻文州的目光大多还是停留在霍霆这里,“阿沉,你想吃些什么?”
“……无所谓。”霍霆沉着声回答。
不知有意无意,霍霆眼下似乎很排斥这种状况。从进门开始,他就没喊过一声父亲,仿佛对方只是一个凑巧在一块吃饭的陌生人,甚至隐隐还带有一丝怨气。
关于霍霆的身世,季眠所了解的,就是喻文州辜负了霍霆的母亲薛鸣雪,转而与女伯爵结婚,薛鸣雪在伤心欲绝之下,隐瞒了自己怀孕的事实……或许她当时是为了自保,怕惹上麻烦,回国之后连老家都不敢回,挺着大肚子,日子过得艰难。
不过其实在怀孕期间,喻家就已经找到了她,只不过一直没声张。而那时的喻振军刚进喻家不久,深得喻文州信任,他始终秘密监视着这一对母子,也护佑着他们的安全。
薛鸣雪做事情迷糊,羊水破裂都慌里慌张地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喻振军坐不住,强行破开大门,将人抱到医院。
他甚至没时间跟家主通话,薛鸣雪大出血,差点命都保不住。等度过了险情,他才手指颤抖地抱着大胖小子霍霆,给喻文州发了照片。
那个男人开心地像个孩子,嘴唇都在颤抖。
“我现在,我现在就过去。我要把他们都接过来,你让鸣雪等着我。”
那个时候,世间万物,都抵不上他的女人和儿子。
喻文州甚至将离婚协议都准备好了,就放在抽屉里。
可是啊……
没有人在等着他了,医生宣布薛鸣雪抢救无效死亡就是刚刚的事情,那女人脸色白得像一张纸,静静地躺在床上,无人默哀。
喻振军抱着孩子,仿佛是陷进了别人的悲剧里,电话那头的声音同样顿了许久。
喻文州不是没办法接受那个噩耗。
他三十多岁了,已经领受过人生的一部分风浪。他只是半天没有缓过神来,眼泪怔怔地往下落,整个世界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