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霆默不作声,思忖了很久。
“那就不做。”他最终挺干脆地做了决定,没半分悲伤的表情,“但病理报告上,该怎么写,你应当清楚吧。”
医生连连点头:“清楚。”
“这段时间还是得守住这里,一点风声也别放出去。”霍霆转身,对站在后面的喻振军道,“喻叔,我现在能信任的只有你,你就在医院好好陪着他,我得先一步料理其他的事情。”
喻振军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有些不忍道:“我明白了。你也别太担心,家主遗书早就拟定好,谁也动不了你继承人的地位,你大可以歇一歇的。”
霍霆已经两夜没合眼,在外却不能流露出半点疲态,喻振军怕万一有大事发生,他一时扛不过来。
“我知道。”霍霆苦笑,难得流露出有些少年气的一面,“可我哪睡得着啊,他毕竟是我父亲。况且他担子是交给我了,但能不能挑起来,我也不知道……可我总不至于真让外人看我笑话。”
他很累,有时甚至诧异自己居然能撑到现在。
……
到医院外,华灯初上,风也冷冽。
他头有些疼痛,脚步也虚浮,压根没看路,咬着牙往前。
一个姑娘跑过来钻进他的风衣怀里,带着熟悉的温暖,仿佛将他的心救活了过来。
他轻轻扶起她,用手撇开吹散在她面颊上的头发:“你怎么过来了?等了我多久?”
季眠还抱住他的腰:“我刚到呢,给你送点吃的。”
“是有点饿了。”他居然也还能笑出来,“去车里吃可以么?我还想睡上一会儿。”
在车里吃多没格调,而且全是味儿。
季眠拉着他到附近的酒店,房间她早就开好了。霍霆坐在桌边安安静静吃完她带来的便当,澡都没洗,脱了外衣便躺倒在床上,眼睛闭着。
季眠知道他没睡。
别看他这样,其实洁癖超级严重,睡前不洗洗干净是无法入睡的。
这么反常,肯定是跟喻文州的病有关。
其实这件事,季眠知道一些。
喻文州去世,差不多也就这么个时间点,她那时在国内上大学,这个消息上了热搜,被很多人反复提起。
而且还说了,接手喻家产业的,是喻文州的私生子,只是当时季眠忘了具体的名字,她也不确实并不关注这件事。
现在想来,一切都对得上。
前世霍霆第一次回国是在她大二暑假,时间线是在现在的半年之后,那时他已经像是变了一个人。
多半时候,他似乎都在默默想着些什么,让人有些难以揣摩。
所以这段时间,他肯定会很难吧?
季眠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都忍不住怜惜起他来。
“阿霆,你洗一洗,睡几个小时吧。”她伸手,替他解开纽扣,他果然是没睡着的,捉住她的手,哑着声音笑。
“这都被你发现了。”
季眠抿了抿唇:“我之前说过,你没必要在我面前伪装。”
虽然她也知道,他只是为了让她放心。
他一直都在庇护着她,似乎无坚不摧,很少流露出脆弱的情态。
但她偶尔也想保护他,至少在她这里,可以卸下一切心防,哪怕只是好好睡一觉。
少年,确切来说,已经是个青年了,他抬起手,手腕虚虚搭在自己眼睛上。
“眠眠,你让我抱一抱吧。”他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她只说:“起来,洗完澡后让你抱。”
真是半点也不通融。霍霆没办法,可是洗了澡后,他的倦意上来,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昏沉地睡过去。
季眠看着他眼下一层青灰色,心疼得不行。
她定好了闹钟,亦钻进被窝,两手环住他的腰,身子慢慢躲进他的怀里。
醒来之后,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他们。
所以只能尽情把握此刻的安宁,再艰难,他们也要一起走下去。
……
季眠被闹铃惊醒,他却早一步穿好衣服,似乎正准备出门。
他接连睡了大概九个小时,这会儿精神总算充沛起来。其实喻振军和季眠说得是对的,只有休息好才有力气面对接下来的事情,他笑了笑,俯身亲了季眠光洁的额头:“你再睡会儿吧,我得先走了,早餐已经给你订好了,要记得吃。”
睡懵的季眠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就急匆匆出了门。
霍霆是没空吃早饭的,他得去喻文州办公室一趟,将一些重要的文件处理一下。
可喻寒比他要早一刻钟,依旧在那里,和霍霆一早安排下的人僵持着。
可伯爵夫人没人敢拦,她差不多像是喻寒请来的外援一样,和霍霆一起踩着点到。
她还要快一步,率先进去,她在公司原本就是担着职位的,威望挺大,进到办公室以后,她将面容探出:“喻寒,过来帮我。”
她反客为主,带过来的人只拦住霍霆:“抱歉,夫人得处理些事情,您得在外面等候……”
霍霆竟也不生气。
“父亲将重要的文件都设置了密码,你们找不出什么来的。还是说,夫人您也知道密码?”他朗声询问道。
伯爵夫人气得脸都紫了,她是真看不惯这个私生子洋洋自得的模样,恶心谁呢?天底下谁不知道她和喻文州的夫妻关系一团糟糕,他怎么可能会将重要的秘密告诉他?
她来这里,不过是碰碰运气。
万一喻文州留了什么遗嘱之类,她也能提前知晓,好想对策。
喻文州是真疼这个小野种啊,什么好东西都要替他留着。
夫人嫉妒心发作,却被喻寒按住肩膀,眼神示意她不要冲动,有失体面。
霍霆看到了喻寒这个动作,笑容也慢慢冷了下来。
其实他发觉,伯爵夫人的性格其实还算直爽,对喻文州也没什么感情,她这样的人,要做出一场谋杀来是件不太可能的事。比起她,霍霆更忌惮喻寒,只不过好在他提前留了一手,目前来说,算是占据了上风。
“那小杂种现在得意,我倒要看看,等喻文州一死,还有谁能保得住他。”伯爵夫人还是恨恨的,同喻寒咬牙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