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里的一点骚动很快传到凡妮莎耳里。
听到自己儿子做的混账事，一向沉稳如她，这会子面子也终于挂不住。
“这就是我说那话的意思。”霍霆冷冷看着她，此刻大家无心再寒暄试探，也似乎都卸下了伪装，本一直陪着笑脸的霍霆，抬手猛砸了一个杯子。
“夫人，我原本想着你该是一个聪明人，可你居然将自由和武器都给了一个疯子，您是想让他做什么？恢复你们黑手党昔日的荣光么？”
他们在为数不多的小隔间，他拉开丝帘，外面虽人影幢幢，不过能很清晰地看到季眠所在的位置。
忽然，他又返身，长臂一展直接扯住凡妮莎的头发，将她拖离了椅子。
她的手下想要开枪，凡妮莎却大喊了一声“不要”，万一事情做得过火，喻家来复仇，他们就更没有立足之地了。
不过她自己倒是顺手拿了一柄钢叉，朝霍霆腰间刺去，不会致死，但能够让他瞬间卸力。
可霍霆眼疾手快地夺下，他似乎学过格斗，而且力量和敏捷度绝非她能比。凡妮莎被他按在窗台上，连动都动不了，于是骚动的人群包括被喻寒缠住的季眠都齐刷刷朝他们投来目光。
凡妮莎的亲信见不得她被如此侮辱，当即站出来：“混蛋，我可不管你是谁!今日你要动夫人一根手指头，你就绝对不会活着离开!”
“哟，还威胁起我来了。”霍霆轻蔑一笑，“婶婶，你手下带领的，就是这么一群莽夫吗？”
“他们无意冒犯，只是担心我。”凡妮莎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她低着头，咬着牙关，这一辈子也没觉得有这么屈辱过。
霍霆微俯下身，用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道：“其实，没对你们了解透彻的话，我还真不敢来。可既然我跑了这一趟，那么有些话我就得说到位，不留下点深刻的印象，下一次又再犯怎么办？”
凡妮莎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原来他们的动作，他全都知道。可按道理说他们保密性一向极强，给喻寒偷偷送武器这事儿，知道的不超过十个人，难道这几个人里，有人是奸细？
不用想，肯定是了。
可那些都是她最信任的人啊，究竟是谁？
凡妮莎整个人怔住了，而霍霆警告已经宣之于口，并且说道：“现在，让你儿子离开我的女人，别用那双脏手碰她。”
他看起来真得发怒了，而且耐心也在即将濒临破碎的边缘。
厅内寂静了片刻，陡然一声枪响，一下子将人的心提了起来。
“抱歉，走火了。”喻寒笑嘻嘻将枪身一转，随意扔在桌子上。
没有人死亡，但季眠右手侧边擦了一道小伤口。
喻寒想着，反正接下来活着的人生也没什么意思，干脆就将这讨厌他的女人拖下地狱，自己再被霍霆杀死，临死前还能看到他暴怒和痛苦的模样，多畅快，多值得。
那大口径手枪本来已经慢慢移转到她腰侧，只要轻轻扣动板机，那女孩的小半边身子就会炸成一朵血花，漂亮得发紧，可在临开枪时，手不受自己控制地一抖。
说出来自己也不信，这还是第一次，疯狂输给他人性里懦弱的那一部分。
少女皱起眉头，小手指轻轻颤抖了一下，随即蜷缩起来。
她并没有喊疼，只是喻寒似乎设身处地地感受到了她的疼，而且在那之上，更深重了百倍千倍。
他笑过之后才觉得陷入一片空虚，少女犹如得了机会，不顾一切地朝霍霆的方向跑过去。
……
凡妮莎被霍霆控制在手里，喻寒却趁乱逃了。
他亲情观念淡薄，根本不管自己母亲死活。
自然，霍霆也不会真要凡妮莎的命。
他以喻家家主的口吻，郑重作出承诺，若凡妮莎所带的这一支黑手党能够安分，他自然会提供庇护和保障，否则，就该承受叛离的代价。
说到底，这还是交易。
凡妮莎低落得很，可是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如霍霆探听的一样，他们的组织名望早大不如前，不少核心成员都纷纷脱离，她眼下苦苦支撑，心里却还算谋着，如果是喻寒夺了家主的位置，那处境应当会好很多吧？
可还是她太天真了。
喻寒狼心狗肺的程度，超乎了她的想象。
比起来，看着也跟疯批一样的霍霆，反而显得理智了不少。
“婶婶，我不是我父亲。”可看她在协议上垂头丧气地签了字，霍霆忽然道。
“也就老头子死了我才敢说，他表面温和儒雅，办过的事情却挺脏，连黑手党都敢往死里榨。”他笑了一下，目光却认真道，“我不一样，我有恩必报，有仇必答。”
“可你迟早会变得跟他一样的。”凡妮莎说，她可信不过喻家家主的嘴巴。
可眼下争论也没用，得看时间推移，尚有一颗赤诚心脏的少年，会否变成恶龙。
自然，弄完这一切之后，他也没闲着，而是联系了多方人等，一起搜查喻寒的下落。
他应该是出了意大利，但也并没有回到本家，这个人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或许真死哪里也未可知。
霍霆心疼地握着季眠那缠着纱布的手，眼睛微微发红。
“下次见到这混蛋，我一定要把他的头给卸下来。”
如果从前季眠听了这话，会觉得幼稚孩子气。
可如今的霍霆，却已经让她生不出那样的想法。他敢说，是因为他办得到。
“我没事的。”她只能尽力去安慰，“只是皮外伤啊。”
其实那个时候，季眠稍微能够感觉到背后的那股杀气，可或许还是忌惮霍霆吧，喻寒最终没有动手。
当时那枪口要是偏离一寸，她今天就不会再出现在这里，所以想一想，难免有点后怕。她越发觉得喻寒这人就跟一条毒蛇一样，偏偏这人还活着，说不定还要与他打上交道。
因为霍霆还有一些事宜要处理，所以他们之后在意大利又待了一个星期左右。
她手上的伤，用了最好的去疤药，还剩一条细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