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段之洲从一开始，对家附近那个新搬来的那个小姑娘并不是特别抵触。
而且，她还挺可怜的，因为那么个不干人事的亲戚，小姑娘衣衫不整，披散着头发跑出来，校服裙下的小腿纤细修长，面容更是大多人都及不上的清丽漂亮。
彼时季眠还未完全长开，就已经能窥得一点日后的美丽。
段之洲作为学生干部，原本督促着同学们在小区做社会实践活动，那少女跌跌撞撞，如受伤幼鹿，猝不及防闯进他的世界里。
当时，班上的大多男生眼睛都直了。
他觉得衣冠不整的她有伤风化，当即脱下自己的校服，罩拢在她身上，因为之前一直在干活，难免带点汗味，他的脸不自觉地染上薄红，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询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支支吾吾，话说不清楚。
那时段之洲以为她是受了惊吓，并没有料想到是因为口吃。少女缩在他的衣服里，一双眼睛真是光华洌滟，却又温柔地仿佛乡间潺潺的溪水。
总之，就是很灵，让人不由自主产生保护欲。
段之洲耐心听她说完，眉头一皱，直接报警。
他撇下了他的那群同学，那时他与身为副班长的康悦打了声招呼，而康悦打量了他和那少女一眼，抿了唇道：“你先去吧，怪可怜的。”
“谢谢，我去去就回。”
段之洲很感激，在他心目中，康悦一直温柔娴静又识大体，是他心里最喜欢的那种女孩子。
可是有些事情，只有心思细腻敏感的女孩子才能知道。
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季眠得救了，她那个禽兽姑父被抓起来关了几天。就连段之洲也没想到，没过几天霍家夫妇竟然插手了这件事，还将那女孩领养了回来。
季眠，从名字长相看过去，一定是个温和柔软的姑娘。
他们两个人的房间离得很近，仅隔着一道花圃。霍家夫妇对这少女很看重，听说是旧友的遗孤……听到这里，段之洲只更加怜悯她悲惨的身世，如果可以，他确是能在日后的学习或者生活上帮助她一点。
她果然是到了这边的中学，只不过她初三，而他在一中，也就早晚能够见上一面。
他听说她成绩一般，主要学习舞蹈。
他们虽然离得近，但少女那侧的房间窗帘永远拉得严严实实。只一次双休日，风将窗帘吹开一角，他看到少女拽着长袖，姿态轻盈地起舞。
她没打算让她看到的，这个过于害羞的姑娘陡然看到了他，羞得满面通红，走过去将窗户关上，阻隔了恼人的风和他的视线。
段之洲那时并不知道她暗恋着自己，他甚至都没想到那个地方去。
这少女可爱稚嫩，又总是怯怯的，他将她看作邻家的妹妹。
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一条恶狼护着。
段之洲其实一直不喜欢霍霆，至少那时的霍霆除了脸和身材，实在没有让人喜欢的地方。
他小段之洲一岁多，却已经长得很高了，少年张狂肆意，再多世俗教条都压不住他。
而段之洲的前半生，却被束缚在了一个无形的套子里。他看霍霆不顺眼，可内心里，他也清楚这种情绪是羡慕。
霍霆很喜欢管季眠的事情。她转到那个中学没多久，就因外表受到格外多的关注，然而口吃这一缺陷又不免惹了许多人议论。
她和霍霆不是一个班，他们也从未告知过外人他们之间的关系。
那时季眠班上属一个小胖子最混，且没过多久他就开始追求季眠，季眠惹不起，只能怯怯地躲。
也是放学时候，那胖子带着自己一群好哥儿们将季眠堵在校门口，非要问个清楚。
季眠只能解释，越急就越口吃，越口吃对方的气焰就越嚣张。
“你看看你，连个话都说不利索，我能看上你啊，是你运气好。”胖子笑得前仰后合。
太过分了。
那时段之洲也在校门外，他两家偶尔会互相接送对方的子女，今天轮到了他家。
他准备下车去拉开那群恶心透顶的小混混，可是他爸点了一支烟道：“你去逞什么能？学校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她出不了什么事。”
确实出不了什么事情，那胖子也就嘴欠一点，实际是不敢乱来的。
而且，保安也快回岗了。
然而在那之前，有人拨开人群，借着身高优势，将胳膊肘搭在那胖子头顶。
霍霆悠闲得仿佛只是来这里散步。
“聊什么呢？也说给我听听。”
那胖子哪敢复述，他这个小混混在校霸面前无法造次，吓得两股战战却又只能强装镇定。
“霆哥……这我私事……”小胖子嗫嚅着。
少年却略略放低手肘，不经意扣在他的颈脖下方，温和道：“很不巧，这也是我的家事。”
段之洲和段爸爸气喘吁吁赶过去的时候，小胖子的脸被揍得肿了一圈。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死猪一样趴在地上的他，甚至没明白霍霆说的家事到底指什么。
他只是大喊：“哎哟，霆哥我错了，你行行好，别打了……别打了!”
段之洲上前皱着眉头阻止：“好了，霍霆，这是在学校。”
他却并未停下动作，一边殴打，一边分过神看了段之洲和段爸爸一眼，冷笑道：“你们刚刚就坐在车里面吧？怎么的，季眠被欺负的时候，你们看得可还尽兴？”
他话音一落，段之洲和父亲的脸色都十分不好看。
“你只是不该怎么鲁莽。”段之洲咬牙道。
霍霆居高临下睨着他，嘴角慢慢收去了笑意。
他捏着小胖子的衣领，单手就将他提了起来，另一手高高举起成拳，这天生悍李的少年似乎已经完全不打算留情面，段之洲也没辙，可是这时，尚处在惊悸状态下的季眠居然开口，声音细细的，原本该被周围喧杂的人声掩盖住……
“别……”
却有着四两拨千斤的奇效。
少年力道渐松，哂笑：“那你以后再被欺负了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从此以后季眠就是我姑奶奶，我惹谁都不敢惹她!”鼻青脸肿的小胖子连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