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舟动作迟了些，雪玉已经看到井底的情形。
她的脸色变得很奇怪，仿佛又是激动，又是不敢相信。
她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他们正笑着对她招手，可紧接着又脸色焦急地催促她：“快过来，你旁边那个是妖怪！”
“爹爹，娘亲……”
雪玉眼眶湿润，刚要动作，却感觉自己被一只大手抓住。
扭头看去，只见一个丑陋可怖的蛇妖正在自己身旁，张开血盆大口要吞咬下来。
“呀！！！”
雪玉尖叫一声，用力挣扎，可紧接着一道温暖的热流就从那抓住她的大手传递到她体内。
那热流刚传递开来，雪玉便感觉头脑一阵清明，眼前那可怕的蛇妖不见，取而代之是林景舟的面庞。
“景舟哥哥，我……”
雪玉还没反应过来，林景舟对她道：“是幻觉，不管你刚才看到了什么，都是假的，是井里那东西在捣鬼！”
假的……井里的东西……
想到自己刚才看到了父母，雪玉下意识又看向井中。
这一次看到里面的实际情形，她顿时吓得一张小脸苍白如纸，抬手捂着眼睛后退几步！
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害怕？
林景舟深吸一口气，盯着井里的东西。
哪怕月光昏暗，但还是能看到，枯井之中，是数之不清、累累叠叠的白骨！
这些白骨有多少，是多少人的，根本难以分辨。
但更令人头皮发麻倒吸凉气的是，在那些白骨堆的顶端，放着一面铜镜。
铜镜的镜面正对着井口，散发着淡紫色的幽光。
雪玉刚才便是在看到镜面的瞬间，陷入到了幻觉之中。
如果不是林景舟及时把自己的一部分神力传输到雪玉体内，恐怕她此时已经在幻觉的影响下做出什么傻事。
如此想来，那张春的夫君，以及正昏倒在地的那个想用石头砸林景舟的人，都是受到了幻觉影响。
这面镜子有大问题！
林景舟心中冒出一个词来。
莫非是怪？
所谓怪，即非人非妖非鬼之物所化，这种存在有些时候甚至比妖魔鬼还要更邪门，更可怕。
林景舟本来以为作乱的会是妖魔，或者是某个孤魂野鬼，现在看来却是猜错了。
“必须得立刻毁了它！”
从镜子底下那些白骨，就能看出，受其所害之人已有了许多。
若是不尽快将其除去，一是受害者还会增加，二也是它可能会变得越来越可怕。
林景舟当机立断，从地上捡起一块尖锐石头，用力朝井里的铜镜砸去。
“咔！”
一声脆响，石头精准砸在镜面上，形成了一道裂缝。
林景舟心中一喜，趁热打铁，又捡起一块石头，要继续将那镜面全部砸碎。
不料他这次还没把石头扔出去，一阵阴风就陡然从井里升腾起来，化作龙卷向井口的林景舟冲刺。
林景舟不知自己金身能否抗住，谨慎起见还是后退两步，避开那龙卷狂风。
他却是没想到，那股狂风飞出井口，竟然渐渐凝聚出一道人形，浮在空中。
那凝聚出的，是个看起来随时都会散去的，由阴风组成的、飘忽不定的女子身形。
那女子低垂着头，长发覆到前胸，把一张脸遮盖地严严实实。
林景舟见了心头一跳，心想古代贞子都冒出来了。
那边雪玉已经吓得藏在林景舟身后，好在她体内还残留着神力，暂时能够免疫幻觉攻击。
“为什么要碍我的事？”
怪异女子发出的声音难听至极，只能勉强分辨。
林景舟道：“那你为什么要害人？”
他没有立刻动手，一是他的攻击手段目前比较单一，就是给拳头注入神力附魔，然后上去殴打。
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不知道对眼前这怪东西有没有用。
二是聊斋世界里的妖魔鬼怪，其实是比较特殊的，或者说是可以像人一样进行交流的。
既然能交流，那把话说清楚再动手不迟。
“我害人？呵呵呵呵……”
女影那破锣嗓子发出的笑声让林景舟浑身冒鸡皮疙瘩。
他皱眉道：“你笑什么，难不成你想否认？那井里的那些尸骨，你怎么解释？”
女影淡淡道：“他们都是自愿跳下来的。”
这话一出，不要说林景舟不信，他身后的雪玉也完全不相信。
“自愿跳下去？我看你是用幻觉蛊惑了他们吧。”林景舟道。
“蛊惑？我让他们看到的，都是他们心里希望发生的事。虽然不知你们如何破了我的心障法，但你们应该也看到了片刻。”女影道。
林景舟闻言，想起刚才那个喊他开黑的朋友声音。
这的确是他希望发生的事没错。
他扭头看向雪玉，后者也点了点头。
她看到的是父母，那也是她希望看到的情形。
女影抬起一条焦黑手臂，指着地上昏迷的那名男子。
“我给了他们希望，所以他们才会愿意在我左右，他们本就知道我是何物，却依然选择一次次地来找我，甚至跪在井口求我让他们看到心中所想……如此，你还要说我是害人吗？”
林景舟闻言，倒也想通了一件事。
张春的丈夫已经来过这里很多次，如果这女影能随意制造幻觉，想要人的命，那第一次就能得手，没必要拖延多次。
可是……
“景舟哥哥，她在骗你。”雪玉忽然出声道。
“小玉，你说什么？”
“我……我在幻觉里，看到了爹爹和娘亲，这是我所希望看到的没错……但是，我也看到了景舟哥哥你变成了大蛇妖要吃我，这明明是我害怕的事情！”
林景舟闻言心中一凛，看向女影。
“你能制造的幻觉，不只是人们心中希望的，还有人们心中所恐惧的。”
女影沉默几秒，道：“不错。但我对他们一直很好，从未制造过恐惧的心障。”
“要想弄死他们，哪里还用得着恐惧。”林景舟冷笑道，“你只要不断让他们看到内心所渴望的，他们就会越来越上瘾，直到最后无药可救，彻底接受不了现实和幻境的落差，好跳下去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