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冉。
这个名字好似遥远又陌生,可他所有的理智却在这时突然冒出,强烈告诉他这个人是存在的。
傅璎眼看着温瀚辰的目光渐渐失了焦点,一片空洞,没有了刚刚少年拼尽一切对抗自己不愿事物的志气。
她缓缓抚上儿子如今长成大男孩的坚毅面庞,半包住温瀚辰紧握成拳的手。傅璎试图努力缓和温瀚辰的情绪,却发现这孩子犟得更是可以。
“儿子,宋冉要回来了。”
温瀚辰依旧不动不动的站着,他的眼睑一颤一颤,暴露了他内心埋藏补住的不安。
她真的要回来了吗?
他想起这几天夜里每次都耐心等到拨通最后一秒自动挂断的国外来电,试图骗了自己那么久,还是不能逃避这个现实。
“哦。”
温瀚辰一声冷淡至极的回应,又一次激怒了背对着他们母子俩的温修远。温瀚辰静静的看着他爹从几步远怒气冲冲的朝自己走来,那个按耐不住的右手即将要落到他主人全身心都在命令的地方。
“住手!”
楼梯上,最近犯病糊涂的奶奶林芳一人扶着扶梯,颤颤巍巍又脚程急迫的往下走。一家三人见状,缓下双方对峙的冷漠,同时上前去迎接此时下楼的林芳。
只见林芳选择了他孙子的手,紧紧握着。瞪了两眼自己的儿子儿媳,她把温瀚辰护在自己身侧。
“怎么地?孩子那么大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温修远见到林芳,态度瞬间软下来,道:“妈,您怎么下来了?这天冷,您就穿这么点下楼,可别冻着了。”
他正拿过傅璎从简易衣架上取来的大衣,想给林芳披上先。就被林芳一个甩手,甩了出去。
“你要打我儿子,我就不成!”
温修远同傅璎两人相视一对,尽显无奈。他知晓今晚的事要暂时告一段落,不容得再过度追究。眼看着母亲只穿了一件冬日的睡衣睡裤,做儿子的心里头也跟着焦急。
“妈,我没有。”
温瀚辰感受到林芳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陌生又熟练地来安抚着他的情绪,他脱下自己进门后一直未脱的外衣。
“奶奶,我带你回房休息。”
“我的好修远,别难过,妈相信你是个好孩子。”
两人相搀扶着往楼上走去,楼梯下方温修远手抵着墙壁,低头沉默不响。傅璎走上前,拍拍丈夫的肩膀,优雅的形态也有了疲惫的感觉。
二楼,林芳房间。
直到林芳睡着,她口里念叨着的还是“修远”,温瀚辰牵着被窝下奶奶布满皱纹干瘪的手。他盘腿坐在地上,头枕着两人相握的手侧。
林芳的床边常年摆放着一坛温修远和傅璎亲自去西禅山求得的凝神香,很是让人容易在自己的心海中沉沦。
...
思绪混沌之际,他看见脑海里封印多年的一个小女生,她始终爱背着比自己身体还大一些的背包,每星期总有两三天的大清早准时出现在他家门口。
温家、沈家、宋家家世背景差不多,父辈走得也亲近。他们都比宋冉大两岁,自然受得家里教育要多照顾女孩子一些。他习惯从小沈风跟在他屁股后头“耀虎扬威”,还是孩童的宋冉也跟在他俩的后头“装腔作势”。
他上高二时,宋冉初三决定通校。两家同住一个小区,初高中部又在一个校园,自然又像小时候一样相约着上学。
“阿辰,我要吃北城门脚下的鸡蛋煎饼。”
温瀚辰还能回想的出,她在小院里早早等他,激动地跳着脚催他快点的模样。那时他边整理书包边在疑惑,这鸡蛋煎饼有什么好吃的,还能每周上学五天有三天要点这个。
“阿辰,沈风说我这次月考进班级前五,他就请我吃哈根达斯。两个球哦。”
沈风一个暴躁的摸头,道:“谁说两个,一个球!”
“就是两个,不管不管。”
“你治治她。”
“哼。他才不听你的,阿辰只听我的。”
“你这小丫头片子还真和小时候一样没大没小。叫辰哥,风哥,懂不懂?”
“就不!”
再然后,温瀚辰和沈风同步上了高三,备考的最后一百天倒计时,他原本放松的心态,也渐渐被周边人的高考压力和长辈的期望席卷了他大多的精力。宋冉也上了高一,三人都在一个校区但除了偶偶在食堂相见外,几乎不常相见。
“阿辰,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是看不见他时,寻找一切借口去创造机会,可在下一秒看到他时,又把自己小心翼翼的躲起来偷瞄;还是他说我在别人眼里所有的优秀,都会是他今后的负担时,有那么一瞬间愿意把自己的优秀毁得一干二净的坚决。”
温瀚辰停下吃饭的动作,抬头看她,“你喜欢上谁了?”
她愣了一秒,脸上露出惊讶:“我是听说有个女生这样喜欢你啊。”
“别瞎听。”
沈风插嘴,“放心,你辰哥、风哥就只喜欢你。”
喜欢。
温瀚辰低头只是勾唇笑笑,继续抓紧时间扒拉着饭菜。
临高考最后一个月,宋冉出事了。宋家关起门,一家人在里头大哭大闹,温瀚辰被沈风一把拉着。
“你干嘛去?”
温瀚辰沉默,他想说去看看,可毕竟他没有立场。半夜里,他接到宋冉的电话。
“阿辰,我怀孕了。”
温瀚辰端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夜幕悬挂的高高明月。
那头起了哽咽,“我好怕。”
“宋冉?”
“阿辰,你别离开我。”
“嗯。”
床上的人睡得不大安稳,整个人往侧边动了动,温瀚辰从迷迷糊糊的状态里逐渐明晰了头脑。他看见林芳的脸上斜印着一道亮光,回过头才发现屋内的窗帘没完全拉拢,借着一条细缝看去,他隐约能感觉到今晚外头的月亮照亮了整个冬夜。
温瀚辰小心翼翼的将林芳的手往被窝里侧放了放,他撑起自己有些发麻的身子,站起拉拢了月光想闯进屋内的最后一点机会。
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刺眼的亮光照在黑幕下他略显疲倦的面容,轻声轻脚的回到二楼最里侧属于自己的卧房。
“喂。”
“阿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