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巷子,空寂、孤独。
温瀚辰尽量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脚步刻意放轻,隔着适当的距离跟在前方醉的晃晃悠悠摸索着前进的男人后头。
沈风早已在白天探路的时候摸清了这块区域的地形分布,两人走到一个拐弯的岔路口,沈风无言的用手势比对了左边一条小路,然后有力的朝里指了指,手指头摆成小人前进的动作,然后立定在手掌心,做出一个终结的手势。
两人默契的定下临时方案,点头确认。
小路这边其实是两排自建农房为避免今后会有土地纠纷,而被上头要求留有仅一个人通行的小道,现在属于街道社区。可这两排人家还是不甘心,想着多占用一点是一点,也爱从自家窗户扔点小垃圾到这块区域。
沈风捏着鼻子,矫健的穿梭在各种纸箱、破家具之间,还要防备脚下的油污和垃圾水渍。幸亏这小路并不长,他屏气一个冲刺,穿到另一条正道。
身子一闪,他后背紧贴着处于黑暗的墙壁上。
下一秒,一个醉熏熏的走路都快要睡着的男人,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凭着潜意识里的直觉找到自家的房门口。那人额头顶在几处生锈的铁门上,钥匙在他不麻溜的双手间发出淅淅索索的碰撞声,许是多次找不到准确的钥匙,他心里开始烦躁起来。
就在他握拳准备一锤敲在铁门上时,那铁门像是有感应般从内往外推开,门缝间泄露出一道昏黄的灯光,门后坦露出一个女子穿着真丝吊带睡裙的姣好身姿。
沈风还未从那门后女子的身影中回神,只见眼前冒出一道黑影,然后他直对的那道铁门只发出一声闷重的撞击声,和女子压着嗓子的惊呼声。
周边又回到黑夜该有的寂静。
突然间,沈风头一次对自己从小即希望成为的身份,有了种无力的颓败感。
出租屋内。
一杯凉水直接从头浇下,那个不知什么情况一把被扔进屋子里的男人惊得一个激灵,他用手随意抹了把脸上的水渍,转眼看见木头沙发上的女子双手被睡裙外披衣绑住捆在扶手处。
不难发现她真丝睡裙里不着一物,此刻整个人被捆绑在沙发处,本就盖到大腿位子的睡裙又往上逃了一些,一边的吊带滑落到了胳膊处,让他酒醉后还是起了些男人该有的反应。
只不过,她的目光太直白、太有目的性,此刻正含情脉脉的对准着今晚这位不速之客。
“你tm谁...”
他挣扎着起身,还未摆明自己的态度,胸口被踩着一脚重新压在水泥地上。
视线上方,戴着黑帽子、黑口罩的男子所露之处表达了他此时内心的不爽,他的脚又无情的加重了几分,胸口沉闷加重。
“你...谁!”
温瀚辰懒得先去理会这个男人,冷漠的视线转向沙发处明显愣了一下的徐莉。他压根没将徐莉随后故意摆出一副性感女人风韵的样子看在眼里,也完全不感兴趣。
只是冷淡的开问:“是他吗?”
徐莉摆动的身姿一顿,她将相叠的纤细长腿无意识的往沙发边挪回,不去看地上酒劲还未消散的男人。
她一笑,“你喜欢我?”
可惜,她既没看见温瀚辰脸上有反驳解释的意思,也没有轻笑愚弄的回应,他就是对她这句话一点反应也没有。
“是他吗?”他又耐心的问了一遍。
“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他’是谁?”
她飘忽不定的视线里,望见温瀚辰的目光从她的身上收回,落回到他脚底下压制住的男子面容上。徐莉浑身一颤,觉得这屋内的空调温度确实是按的有些低了。
“陈鹤南,24岁,北城人。高中就读北城市职业技术学校,但没毕业。”
这字字清晰的话音,没落一次,就砸在徐莉和陈鹤南两人的心头,莫名的让他们起了惧意。
陈鹤南挣扎着想翻身要回主动权,可惜,温瀚辰压低了重心,禁锢在他胸口的力度又迫使他不得不在水泥地上继续待着。
他继续听这个从未打过见面的男生冰冷的问道:“2014年9月27日下午五点半,你在哪?”
“这么久的事,我哪记得。啊!”胸口又是残忍的碾压。
“那我提醒一下,那天你到北城第一中学干什么?”
“找我女人啊。”陈鹤南知晓自己现在是别人的刀下鱼肉,也不挣扎了,开始耍无赖:“呶,我女人。”
徐莉真想一巴掌抽醒这个完全不把她的尊严当回事的男人,她真是寂寞空虚久了,前段时间在北城夜店遇见,竟同陈鹤南又玩到了一起。
她只见温瀚辰双手拎着陈鹤南的衣领,轻松将他上半身提在半空中。然后,他从手机里亮出一张照片,摆在陈鹤南眼前。
“你是不是见了这个女孩?”
陈鹤南原本懒散的目光在接触到手机里的照片时,明显有了异样。他在手机同这个抓着自己就快要大卸八块的男生之间来回转移,有所思虑的看了眼沙发上紧张的全身绷直的徐莉,算是想明白了些什么东西。
陈鹤南突然任由着温瀚辰摆布,笑了。
“让我想想。”他故意装作一副思考的样子,肯定道:“那姑娘可长得比你这照片好看多了。人瘦瘦小小的,脸蛋白白净净的,身子是柔柔嫩...”
一个拳风袭来,陈鹤南闷哼着将脸歪倒一侧。
他啐了一口,吐出一嘴血来。
“你是叫阿辰吧?那小姑娘可是在我两个小兄弟照顾下哭天喊地的喊你呢。”
又是一阵拳打,陈鹤南再次歪倒在地。
沈风听得屋内两声沉闷的打斗声,他在外原地等的焦急,却无奈只能守在黑暗角继续替温瀚辰把风。
又等待了几分钟,那道铁门“滋啦”一声从内推开,昏黄的灯光照耀着一道全黑的身影出来。
“人没事吧?”
温瀚辰微抬起头,露出的一双眼睛还未消散里头的戾气。他知道沈风在问的是里头那个,直接扔下一句“没死”。
几秒后,沈风追上。
“我刚看见徐莉在里头。”
“...”
“那是是真的?”
“...”
下一秒,温瀚辰只觉身边紧跟的某人突然调转了方向,气哄哄的大步往回走。他暗骂了一嘴,返回将人拦住。
“别拦我。我tmd脱下警服都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先。”
“愚蠢!”
温瀚辰干脆一甩手,沈风失去了平衡往边上踉跄了一下。
“我愚蠢?温瀚辰,是他害的宋冉五年不敢回过,是他害的宋冉得了抑郁,是他害的我们在五年前就把各自的未来偏离了轨道。你有没有想过,他才是导致你和乔翘感情分裂的始作俑者!”
这最后一句话,像把刀子戳在温瀚辰的心头。
“不是他。”
沈风瞪眼,“你说什么?”
“他是14年9月找过一次宋冉,确实想对冉冉做那种事。但没成。”
怎么会是2014年9月呢?
宋冉是2015年他们快要高考前一个多月出事的,时间上真的是对不上来啊。可他那次没成,怎就后来会再轻易放过宋冉呢?
温瀚辰知晓沈风心里在想着什么,道:“那次有个男生路过,提前报了警,然后上前保护了冉冉。那个出警记录,冉冉找了傅教授给压下了。”
“你舅舅真能瞒事。”
温瀚辰面上笑笑,他顺着杨老师的一句关心摸着线索从宋冉第一天读高中部开始查,除却上学时段和他们月考前每周固定几日的晚自修,范围缩小到那有概率的几天放学时段。好在北城一中月考成绩会在登记入册,他请了范澄这个黑客高手入侵了他们学校的成绩档案库,翻找出他的月考信息,将原本缩小的几天再次缩小范围。
最后,基本确定了。
刚才他也只不过是迫不得已之下故意试探陈鹤南,陈鹤南是不会忘记那一天的,他在派出所待了快二十四小时,一放出就被秘密送到了b市,受人监控。
而这个人,温瀚辰也才知道是他亲舅舅授权同意的。
他们俩从漆黑的巷子里齐齐走出,街道外头明亮的街灯下的两人如同在地狱中拼打逃生后重获希望的勇士。
沈风直望着马路对面,声音不轻不重:“那个孩子是救她的男生的吗?”
炎热夏风既然是凌晨一两点,吹在脸上还是热的黏黏的那种。
温瀚辰摘下口罩、帽子,拿在手心里,逐渐捏起。
半小时前。
陈鹤南揍得晕头晕脑的,依旧嘴硬:“可惜啊,那小姑娘不喜欢我两小兄弟专业伺候,反而愿意把自己交给一个穷傻小子。啧啧啧。。。”
他感觉到自己的衣领越来越紧,呼吸开始成了奢侈品。
“他叫什么?”
这时,陈鹤南闭嘴了。他的面容憋气的涨的通红,看不出是酒后还是憋气造成。
一瞬间,他重新获得氧气,耳边听见屋内唯一的女人惊叫出声。
“那种看着自己的女人被玷污的感觉,是不是很得意?”
温瀚辰说着,一只手触碰到徐莉的脸颊一路向下滑过,他的目光还落在陈鹤南的身上。只见陈鹤南的目光透出火来,他挣扎想起身,可惜他的双手被死死地捆在电视机柜下方的桌脚处,只有双腿在半空中乱勾着表示反抗。
整个人就想条在岸上想自救跳回水中的鱼。
反而被人侵犯的徐莉面容逐渐泛红,她咬着双唇,闭紧着眸子,脑海里的画面皆是温瀚辰伏在她身上的霸道。
她爱极了这种略有略无的刺激,在无数个夜里她幻想着温瀚辰会对她有这一幕。
“张学兵!”
一个暴躁的声音响彻四十来平的小屋,徐莉的所有幻想都消失了,她缓缓睁眼,浑身一怔。
温瀚辰的眸子里,冰冷的让人惧意十足。
“温...”
温瀚辰毫不怜惜的一把甩开,他的手似乎刚才在摸着烂臭的死虾死鱼,硬邦邦的摆在身侧。
“离宋冉远一点。”
…
“你明天回去查一下一个叫张学兵的。”
沈风看他,“你不回去?”
温瀚辰从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商店里买了两瓶矿泉水,递给沈风一瓶。
“我还有有点事。”
他说着,边扭开瓶盖,走到路边冲洗着自己的右手。
“也是。难得你后头没跟着个影子。”
温瀚辰倾斜的矿泉水到了一定的角度,冲刷不下了。他直接将瓶口朝下,没两秒瓶中的水全部倒完。
他就由着右手自动风干,也没去解释沈风话中有话的意思。
温瀚辰的脑海浮现出在西餐厅乔翘手里的那个旧式钱包,身份证背面那个青葱的熟悉头像和配不上的人名。
张学兵。
张彦。
矿泉水瓶子在他的手掌心里捏成一团干瘪的纸张似的,“咔嚓”几声,温瀚辰随手一抬,精准的将手中的东西落进两米远的垃圾桶。
正在同一时刻,乔翘缓过痛经最难受的痛楚,她沿着床边挪动着身子,伸手够到了温瀚辰离开前替她摆在床头柜上的布背包。
她一拎,同时翻转过身子,趴在床沿边。
手带着颤意伸进了背包里,即使盲摸,她一手准确的抓到了包里唯一不属于自己的物品。
咬牙,沉思。
她抓紧着那方块的东西,快递捞出包包。
紧盯着眼前这点并不厚实的钱包夹好几分钟,乔翘犹豫着回想起在餐厅打开钱包夹的那一刻,她的心都快停止跳动。
突然,对面林秀尔的房门有了动静。
乔翘手一抖,钱包夹从她手心滑落。她着急去接,害怕暴露了自己动静。看着钱包夹在空中翻滚了几圈,最终幸运地落在她的双手之间。
正巧,钱包对半打开。
视线准准确确地锁定在那最显眼的卡片包的位子。
张学兵。
读大三,外语系,北城一中。
是他侵犯了我…
乔翘呼吸一滞,她小腹又是一阵抽痛,不自觉地贴紧着床板压着痛处。
忽而,她瞥见钱包夹里纸币之间露出一小块褶皱的纸张角。
这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战胜了她的道德修养,手指夹着那小角落缓慢拎出。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