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自习,办公室里只剩下了班主任周正和体育老师朱宾,周正突然想到顾轻轻四天没来上课,便对朱宾说:“你怎么能那样教育学生,这下好了,你看顾轻轻连学都不想上了。”
朱宾不服气,反驳说:“因为我对学生负责,我才那样说她,反正她不着急,她就拉着别人,让别人也练不好!”
周正对他的武断很是恼怒,抬高声音:“你怎么知道是她主动拉别人的,难道就没有可能是别人主动拉她的吗?一个学生就算做错了事情,我们当老师的也要耐心指导,况且顾轻轻她一个孩子,我相信她不可能会有你说的那种想法,再说学生之间,手拉手跑步不是正常的吗?”
朱宾很不屑别人的说教,冷声说:“难道我当老师还用你教我怎样教育学生吗?我不认为我说的有什么不对。”
周正本想和体育老师随便聊两句,没想到他的话让自己大为恼火,便恼怒地说:“老师之所以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是因为我们应该是战士,每天要与胆小、消极以及无知做斗争,而不是刽子手,无情扼杀他们的信任、欢笑和勇气,你那样说一个女孩子,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两人你来我往眼看就要打起来,幸好办公室的一位老师回来拿东西,他们才停止了谈话,那位老师说:“什么事情说得这么热火朝天的,说来听听。”朱宾没有回应,愤愤然走了出去。
晚上放学,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周正,面前摆放着顾轻轻的学籍资料,他一页一页翻着,注意着她的成绩和老师的评语:“是个积极主动的孩子,害羞但是有主见。”“很有灵气,但是学习不用心。”
想到朱宾的话,周正恼火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他能想象得到顾轻轻听见老师对她说出那样的话时,是怎样的失望,他又想到了她的样子,黑亮的眼睛,秀气的脸庞,安安静静地坐在位子上,虽不活泼但也不失俏皮,如今的病痛加上学业的挫折让她更加沉默寡言,再也不复以前的开朗。
看看教育都把学生搞成什么样子了,的确,即便胆小、懦弱的孩子也是有韧性的,不是随便就能打倒的,他们像小草一样,渴望阳光的照射和雨露的滋润,无时不刻不在努力得生长,只不过这生长是需要鼓励的。
老师们终于完成了他们伟大的教育,让一个孩子连进教室的勇气都丧失掉,别人也许会以为她不来上课的理由是生病,但周正却永远不会相信,他仿佛看到顾轻轻就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苍白、消瘦、衣衫单薄,那双水灵的眼睛充满着期盼,但是最后变得暗淡无光,泪水连连。
周正心痛地把顾轻轻的资料放回抽屉,把一本书重重甩在了桌子上,然后狠狠掀翻了旁边的椅子,最后把办公室的门嘭地一声关死,但是心中的气愤还是没有释放出来,他是真的很心疼这个女学生。
走在校园中,微风缓缓吹来,周正暗下决心:“孩子们,老师也许不能给予你们很多,但是绝对不会让你们中间有任何一个人失望地走出教室,我会尽我的力量斗争到底,和不公平斗,和你们的懦弱斗,然后让你们能够充满智慧、信心和勇气地走出这个校园,去面临未来的挑战,我相信,我一定能做到。”
周正一连两天晚上去顾轻轻家家访,结果家里一直没人,问了隔壁才知道是去了医院。
顾轻轻病情的恢复让医生很是欢喜,他说:“身体已经恢复正常,像这种病能在一年之内康复的真得不多见,病人的毅力和心态最重要,不过以后还需多注意,少感染,少感冒,饮食合理,心情放松,最重要的是以后要想着定期做身体检查,千万别忘了。”
虽然病好了,但是顾轻轻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和同学们本是一群自由飞翔的大雁,如今她的伙伴就要结队向着温暖飞去,只有自己流落在那冰冷彻骨的严寒世界,叫她怎么能不心生恐惧甚至绝望。
从医院回来,妈妈让她赶紧去上学,多学点是点,顾轻轻说要休息两天再去,但是晚上就看到了来家访的周正。
他和妈妈说了会话便问轻轻:“身体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顾轻轻微笑着答:“没事了,谢谢老师。”
周正显得很高兴:“没事就好,那明天快来上课吧,我们大家都特别想你呢。”
“老师,”顾轻轻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老师已经为同学们的复习忙得团团转了,又何必抽出时间来过问自己上不上课,因为去不去,又有什么意义?她的眼眶湿润,但努力让自己的音调恢复正常,“我想在家学习,不想去学校了,明年再说吧。”
周正语气坚决:“在家怎么能学习得好,时间可不能白白浪费掉,这样吧,明天不管你上不上课,都来我办公室,我们好好谈谈。”
顾轻轻点头答应,周正便告辞而去。
第二天,顾轻轻还是犹豫着不想去学校,她真得不想再回到那里,那里只会让她感到压抑,在学校里,她像一个最不搭调的音符,别的音符都高昂激越,只有自己是闷闷不乐的,是低沉的,她再也不想去感受那种落差。
她一直都相信,只要肯努力就一定能够成功,可是现实是如此得让人无可奈何,她连努力的机会都没有了,就算到了明年中考,她大概也不会有以往那种冲锋陷阵的劲头,因为她是复课生,就算考得再好也是带有遗憾的,也是不光彩的。
一个人坐在房间,一个人坐在写字台前,顾轻轻从没有感到如此的彷徨孤独过,就像那个连祖国都没有的犹太人卡夫卡在一封信中写的:“我被一个空荡荡的房间与一切事物隔开,我没有一次不碰到过他的边界。”
受歧视的民族血统成为作家卡夫卡一生中沉重的精神枷锁,不管在家庭还是在社会,他都找不到生活所应有的温暖时,他内心的冰凉和孤独怎能不是刻骨的,当他被一脚踢出这个社会,他怎能不感觉到我们的世界是那寒冷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