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伊始,初春的光景一下子回到了人间,树梢上的嫩绿尖儿一簇接着一簇,都冒了出来。
我甚至觉得,这些日子,从天上落下来的阳光,都变得更清新了。
开学期间,有许多咨询证件照的学生。寻常证件照的拍摄和修图很费时间,但却挣不了什么钱,原本想直接拒绝的林生突然意识到,证件照挣不了钱,但积累了客户源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最终,我们还是花了这钱采购了拍摄证件照需要的布景,就布在工作室外边走廊的尽头。
把寻常证件照拍摄成最美证件照,但我们的收费却是常规收费,这样一来,不需要我们费力去打广告,只需要靠客户去一传十,十传百,客户源就多了。
关于这一点,我总是抱着林生,夸他有见识,懂得取舍。
林生在我面前不知什么是害羞,每当我一夸他,他便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非逼着我对他使花式十八吻。
我俩身上只要有钱,就装不住。
入手照片打印机,新布景,还采购了许多套春装。
有文艺的各色棉麻裙,白色蕾丝长裙,气质碎花长裙,黑色修身复古长裙……
林生喜欢也擅长拍摄这类安静文艺的人像照,所以我们工作室的基本定位就是如此。
加上阿姨的钱,我们身上的四万块,花得还剩下三万块了。
三万块,林生看着那串数字,心又痒痒了。
之前跟阿姨打电话,林生非要把钱转回去,被阿姨凶了一顿。
“如果你连阿姨的这两万块都不收下,就是不把我当亲人看。我知道你想证明自己,想创业,那就把钱好好收着,好好利用,等以后挣钱了,你再还给阿姨,我一定会高高兴兴地收起来。”
林生当时在电话的这头,眼睛红了,他只轻声地说了许多句谢谢。
“阿姨给了我妈妈的感觉。”林生抱着我囔囔地说道。
“真好,我喜欢她。”
我当然喜欢她,因为我一直觉得是她让林生有一个健全的人格。
林生心痒痒,是因为他不愿我们的工作室只是一个小小的房间。
于是在拍摄和上课的间隙,我们开始奔走,四处寻找那种可以用做工作室,又能设置一些拍摄场景的房子。
要大而且要亮堂。
然而,现实却不如我们想象中那样简单,我们看中的大多贵,一个月四五千的房租,大多是要一次性先付清半年的租金。
这让我们实在是不敢入手,后期还得装修,我们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一个傍晚,我们上完课,打算回工作室继续奋斗修图事业。
却看见房子面前停着好几辆大车子,许多人在搬东西,一开始我们以为是超市进货了。
等走近了,才发现房东奶奶正在和超市老板讨论着什么,两人有说有笑的。
站在一旁听了听,原来是超市老板要换地方了,换到距离市区更近的一个居民区。
也是,挣钱了,谁不愿自己的钱能创造更大的效益。
几辆大车子满满当当都是货物,超市里面已经空了,空荡荡的架子立在里边。
我们才发现,原来一楼的空间有这么大,平常放满了东西完全觉查不出来。
林生拉着我走到房子里头,一边走着,他一边抬头看。
我知道这家伙在看什么,他在看光,对摄影人来说,有关的地方,就有灵感。
虽然光是可以创造的,但自然光是不可多得的,就像一堆美女中,那个素颜也美到让人窒息的姑娘。
走完一圈,他突然转身,拉起我的手,眼睛里的光芒都要溢出来了。
“落夏,我……”
“你不用说了,我懂。”
我松开他的手,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容,走向房东奶奶。
她正在和车上的超市板摆摆手说再见。
车子走了以后,她才注意到我在向她靠近。
“小丫头,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啊?”
“奶奶,我问您个事哦。”
“问呀。”
“您这一楼,租出去了吗?”
“这才刚走,哪里有这么快呀?”
“奶奶,这一楼这么大,房租是不是很贵呀。”
“要比楼上贵一些,用做超市,老板有利润的嘛,所以我就收她一千块。我自己是没什么意见,我儿子非说要有区别。”
“一千???一年一万多就可以啦?”
“是呀。”
“奶奶,租给我们吧。”
“你们要这么大?用来做什么呢?”
“工作室,影棚。简单装修成很文艺很漂亮的小房子,用来拍照的。”
“可以可以,那奶奶就留给你们了。小丫头,奶奶很佩服你们两个,年纪轻轻,自己做事情,也不靠父母,就靠两双手。你们呐,一定能干出一番事业的。”
“谢谢奶奶!”
林生还在房子里游走着,他很喜欢这里。
“林生!快过来!”
我把老奶奶说的价格给林生说了以后,他一脸震惊,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不不,小丫头,我给超市老板一千。租给你们呀,奶奶不收这么多。给奶奶六百就可以了。奶奶不缺钱,我喜欢你们住在这里。天天都有人喊着奶奶奶奶,这种感觉太好了。我家孙女要是在家,也和你们一样,每天都大声喊着奶奶。可惜,我这一年到头,都看不到她。”
我轻轻地抱了抱奶奶。她笑得更甜了。
其实我还想抱一抱超市老板,可惜她走了。
在我们需要这样一个地方的时候,这个地方偏偏就出现了,而且,甚得我男人的心,这一切不都是多亏了超市老板吗。
第二天回来的时候,架子已经被搬空了,房东奶奶带着房东爷爷正准备打扫房子,我立马冲了过去,抢过他们手中的扫把和拖把。
“爷爷奶奶,你们上楼去,躺着听戏吃水果去,这楼下的卫生,不需要你们动手了。”
爷爷乐呵呵地笑了,“得亏你们回来了,不然爷爷今天这一身老骨头要被你奶奶折磨散了。”
奶奶听了这话,从桌子上拿了鸡毛掸子就要往爷爷身上拍去,爷爷灵活地散开了,吹了两声口哨便嘚瑟地上楼去了。
房东奶奶非要帮我们,最终还是被我劝到楼上去了。
我们清点着超市老板剩在房子里的东西。听房东奶奶说,他们原本是要全部清走的,但她看那些家具,有些是能用的,就让他们留下了。
奶奶知道,我们需要。
跟林生聊到这儿,我心里头又冒出一阵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