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帮不上忙。”沈沁开门见山，如果对方说“罢了”，那就可以痛快拜拜，再也不见。可安彦臣情商太高，极其擅长沟通。
“无妨。其实早在意料之中，只是我不死心想试一试。你肯帮我，已经感激不尽。”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姿态这么低，沈沁那句“告辞”顿时说不出口。
安彦臣不紧不慢啜口咖啡，话题一转：“沈助理平日有什么爱好？”
“睡觉。”
安彦臣咖啡差点洒了。
“我就是个打工人，闲暇时间只想补觉。”沈沁可不想就兴趣爱好这个话题无限延伸。
“可以理解。其实我有时参加应酬也只是为了谈生意，那些高雅装逼的活动无聊透顶，还不如看场恐怖片爽快。”安彦臣并未将豪门联欢会当作谈资，他没有摆出居高临下的姿态侃侃而谈，而是将自己融入普罗大众，朴实轻松的言语瞬间接地气。
“你也爱看鬼片？”沈沁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一不小心上钩了。
“当然。我记得有一部，说的是男主脖子痛，到最后，发现女鬼一直骑他脖子上。看得我一身冷汗，真刺激。我一下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都到嘴边了，叫什么来着？”
沈沁说出片名，这个哏必须捧。
“对对，就这个。不光吓人，逻辑也满分，故事讲得很好。不像有的片子只为吓人，故事都说不圆。我这人是个逻辑怪，总爱分析。”
“我也是。”
“还有一部，说的是男主从战场归来，与娇妻团聚，谁知娇妻早已亡故变成女鬼。这部片子笑得我肚子痛，很多喜剧桥段处理的特别好。我认为喜剧与恐怖的结合，极大提升观影乐趣，比单纯的喜剧元素或恐怖元素都要吸引人。”
“赞同。”沈沁知道他说的是哪部，确实好看。
沈沁想不到自己能坐在这里和安彦臣聊鬼片，说好的迅速走人呢？世界真奇妙。
安彦臣的话题恐是经过特意筛选，那日画展上，苍焱曾说过要带他回家看鬼片，估计那时就记住了，安彦臣这人真厉害。
“你怎么会给苍焱当助理？”安彦臣话题又一转，更进一步。
倘若他一开始就这么问，必然招人反感，沈沁不回他一句“关你屁事”就算客气。可方才言笑晏晏，这会儿这个话题就好像是朋友之间的闲聊，亲近自然不招人烦。
“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跟苍焱不同频，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赚钱嘛，不寒碜。”沈沁打趣，“打工人看的是薪水，发薪水的哪怕是头猪也无所谓。”他将安彦臣那句话还回去，两人都笑了。
“你是a大的毕业生，按说机会很多。”
“可是能给出这么高薪水的不多。”沈沁不想掰扯他和苍焱背后的故事，他希望呈现给外人的就是总裁和助理这么简单。
“苍焱高薪聘你，你定有过人之处。倘若有更好的机会，更高的薪水，你会考虑吗？”安彦臣的眼睛异常明亮。
“应该不会。”
“为什么？打工人看的不是薪水吗？”
“熟悉的工作环境也很重要。更好的机会只是一个预期，事实上，新机会也藏着风险。没准，前边等着你的不是阶梯，是大坑。”
安彦臣莞尔，“机遇与风险并存，我们投资项目即便做了再多评估，也难免失手，可并不会因此就不拓展业务，不能因噎废食。”
“部分赞同。”
“哦？洗耳恭听。”
“我与安总不同。你们一个项目失败，还有千千万万个项目起来，可我只是个普通人，风险承受能力与你们相去甚远。即便我有坚强不屈的意志、披荆斩棘的魄力，我在做选择时也要格外谨慎。打工人每一步都要走稳，即便能爬上来，可若不跳坑岂不是更好？”
“是我失言。我继承家族企业，顺理成章登上高位，很多事情对我来说轻而易举，我便将自己的认知代入到别人身上，言辞有失偏颇。每个人的认知都与他背后的经历息息相关，谁也不能将自己的观念强加于人。”
“我胡说的。”
“什么？”
安彦臣诚恳致歉的模样令沈沁忍不住笑，“我刚才胡诌的。我做选择其实随心所欲，若哪天我把苍焱开了，也不稀奇。”
安彦臣朗笑，“我信。看得出来，你跟他之间，决定权在你。”
沈沁避开安彦臣过于明亮的眼睛，一想到自己和苍焱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耳朵尖就发烫。
“我只是个不太惧怕丢工作的打工人而已。”沈沁这点倒是实话，他的债还清了，没那么大压力，“无欲则刚。人的欲望少一点，恐惧也会少一点。”就算打零工，也没那么可怕。
“我很欣赏你。”
“哦？哪方面？”
“谈吐、个性、气质、嗓音、颜值，全部，你这个人闪闪发光。”
这话但凡换个人说，都显虚伪油腻，可安彦臣就有这个本事，同样的话他说来便无比真诚，那双眼睛看着你的时候显得那么纯粹清澈，沈沁即便历尽沧桑，自认辨识人心，此刻也有些招架不住。
安彦臣坦率却不唐突，圆融却不世故，步步试探却又拿捏分寸，双商极高，段位可怕。
沈沁本也应该顺势恭维一下对方，可他怕这会演变成惺惺相惜你侬我侬，可若一味沉默又显无礼，所以，他倏然起身，“我还有工作未尽，安总您坐，我先告辞。”
“沈沁！”
安彦臣随之起身，“今日相谈甚欢，改日我若想约你再叙，你可愿赏脸？”
“安总若有事，直说无妨，我尽力。”
“好。我只当你答应了，我这人只管用心，不论结果。沈沁，我们后会有期。”
沈沁淡定出门，然后，逃也似的蹿回去。他不知道事情怎会变这样，他总觉得自己上钩了。
陶婉再次单约，沈沁相当头痛。无论陶婉还是安彦臣，他都不想见。
“你要小心我哥。”陶婉一见面就丢炸弹。
“你哥，是反派？”
“我哥不是坏人，相反，他是我们家族里最正派的一个人。他聪明、温雅、幽默、宽容，他什么都好，只是，他喜欢男人。”
“……”
“我不是说这点不好，我没有歧视的意思。他从不隐瞒自己的性向，这也没什么，可是，他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