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二叔一家其实一点也不熟。
她小时候就没有怎么和他们见过面,她这一辈爸爸这边一共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他们互相都很熟悉,只除了都和她陌生。她小时候就没有见过他们,每年见他们的机会也不到两次,有时候连见都见不到,很多人她连联系方式都没有,可是姜舒和宋彻总以为血『液』里有关系在,不管天涯海角,见了面就是最和睦的家人。
他们总是说她不合群,骂她不会照顾弟弟妹妹。
他们总是说她没礼貌,见了哥哥姐姐也不会和他们聊天。
他们总是说哪个哥哥考上了好大学,哪个姐姐找到了好工作,哪个孩子多么多么懂事,谁像你。
她很厌恶。
她就不想见到任何人。
她从车站找到了二叔的家,敲开了他家的门,不好意思地笑,说自己已经吃过了饭,然后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跟着一起看电视,二叔家的孩子是一个才上初三的小女孩,今天正好一个姐姐过来找她玩,她们俩待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宋思雨就坐在沙发上,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突然闯入地球的外星人。
电视上放完了一个节目,二叔转过头来问她:“你什么时候的火车?”
“晚上十二点。”
“这么晚?”旁边收拾东西的二婶皱了皱眉头,“怎么买这么晚的火车?”
其他的时间都不对,或者就是太早她赶不到这里要在这里睡一晚,要不就是太晚她赶不到自己的学校。
“只能买这一班。”
她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一旦说了,他们又要说干嘛不在这里睡一夜。
“那等会儿我让你龙哥过来送你过去,我这眼睛不行,晚上不能开车。”
“我等会儿坐出租过去就行了。”
“那多危险啊。”二叔皱了皱眉头,“不行,我等会儿给你龙哥打电话。”
宋思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在心里苦笑一声闭了嘴。
过了十点的时候,二叔给她最大的那个哥哥打了电话,电话过了好久才接,那边传来她陌生的『迷』『迷』糊糊的声音,二叔声音浑厚地问他:“阿龙,现在干嘛呢,离我们这近吗,宋思雨她十二点的火车,你过来送她一下呗。”
“啊……那行,我马上起床……几点来着?”那边似乎还有些『迷』糊。
“十二点。”
“那好,我这就起来……”
“啊,对了你把杨弦也叫上,等会儿也方便。”
“那行吧。”
电话挂断,旁边听着的二婶笑着说:“这孩子也是,这么早就睡了。”
宋思雨坐在一边,莫名地脸颊发烫,心里焦躁得要命,连拉着行李箱冲出去谁也不管的心都有了。
姐姐宋清突然从房间里出来,她似乎是出来拿东西吃,好像在房间里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笑眯眯地说:“等会儿龙哥和大嫂过来送思雨?”
“嗯。”回答她的是二婶。
“那正好,最近大嫂和大哥正闹不愉快呢,这下正好就和好了哈哈。”宋清哈哈笑着在水果盘里拿了两个苹果,笑着回了房间,她没有其他意思,宋思雨也知道,只是她的身体更加僵硬了,低着头看看手机,在心里苦笑一声,只能一语不发。
宋宪龙是在十点半到的二叔家里,跟在他后面的还有笑着的大嫂杨弦,宋宪龙比宋思雨大整整十岁,宋思雨才十三岁读初一的时候他就结了婚,隔年便生了个女孩,现在孩子已经快读小学了。
“好久不见啊小思雨,长大了啊。”宋宪龙精神焕发地走进来,一点都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他走到宋思雨面前,亲昵地把手放在宋思雨头上『揉』了『揉』,宋思雨被他『摸』得有些不自在,也只能强压下去不适应的感觉,像往常一样不好意思地笑,杨弦坐到一边笑眯眯地说:“是啊,长大了,变成大美女了。”
这种不切实际的调侃和夸奖,她听起来一点都不开心,可是那不开心没有表现在脸上,宋思雨还是只是笑笑,就望着宋宪龙坐到自己身边,和二叔还有二婶聊天。
她在一边听着,聊的都是一些社会话题,她『插』不进去,干脆就拿着手机玩,连上了网络,习惯『性』地上qq,聊天页面弹出好几个红『色』未读消息标志,无非就是天气和各种推送,她都不知道自己每天点进来干什么。
有些强迫症地把未读按掉,仔细看了看,其中一个消息,居然是来自肖毅。
她愣了一下,有些不自觉地弯起嘴角,恰好二叔讲到一个故事有个笑点,大家都在笑,她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笑容也不显得突兀,点开他的消息界面,他问她: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明天凌晨的火车,后天一早就到。
想了想,她又加上一句。
——你已经在学校了吗?
肖毅立刻就回复了她,速度几乎让她以为他现在就在拿着手机玩:我明天走明天到哈哈,今天凌晨几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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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毅说:那么晚?
——嗯,因为别的时间都不对,我怕到时候回不了学校,还要在外面住一晚。
她消息还没有发出去,肖毅的下一条消息已经跳了出来:有人送你吗?你现在在哪?
——我现在在二叔家,本来是想自己走的……
她发了一个不开心的表情,说:估计是我妈偷偷通知了他们吧,他们要我过来,我骗他们说我十二点的火车,真的超级尴尬,二叔晚上不能开车,还让我大哥从市区另一边开车赶过来,他明天还要上班……打电话叫他的时候他都睡了……而且他本来还和大嫂闹不愉快的,现在非得过来……
她一股脑地打了一堆文字,手指刚按上发送键,看着消息发出去,她突然就有些后悔,她不知道肖毅会不会觉得她很麻烦……
——那确实挺麻烦人家的啊。
不过肖毅很快就打消了她的顾虑。
得到了支持,宋思雨心里的阴霾都消散了许多,她差点就对着手机傻笑起来,不过好在尽力克制住了自己,她还没想好下一句要回复他什么,肖毅就说:不过都到了也没有办法啊,好在等会儿你就走了。
——也是。
他说:那等会儿你就一个人在火车站坐着咯?
——是啊,不过也没办法。
他说:坐火车没有人和你一起吗?
——没有,我走得比较早……
走得晚其实也没有人和她一起……她在这边……已经……
垂下眼,宋思雨听到二叔喊她,连忙抬头应和,说说笑笑,装作无意地低头看手机的时候,看到肖毅回了她一句:那,你后天到的时候告诉我,我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