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窗外浓密的槐树枝叶间串串绿荚在风中垂悬着,已进入盛夏,天更加酷热了。再过三个星期,就要高考了,对面的高三年级逾是显得氛围极是紧张起来。而楼上楼下的高一高二的几个文科班则仍很悠闲,虽然对他们而言也是临近期末考试了。
中午才两点钟,教室里已来了不少人,都是在家也热,干脆吃了饭就跑到学校来,一部分学生坚韧得在酷热中沉沉睡去,也有不少人扑在桌子上做着作业,教室里时时有几个人在小声说着话,隐约飘来的声音给人莫名的嘈杂和炽热感。
正午的炎热使教室里热得象是要爆炸的火炉,让熟睡的学生不断地醒来,有人不停地随手抄起书桌上的大作业本扇汗,汗水从学生的胳膊上、身上、颈脖里、脸上不停地冒出来、流下来,到处热烘烘的,窗外更是传来焦躁不安的蝉鸣声,声声不绝于耳。
靠窗边的罗沙沙正在挥汗如雨地做着数学作业,边做边又不断在草稿纸上皱着眉急剧的划来划去,草稿纸上已满是公式和数字,更多的是粗粗的表示否定的长长划线,还有胳膊一挪那草稿纸就被汗水粘住了,她烦燥的又挪了一下,一趟水印在她胳膊下面的纸上,她使劲的一蹭,草稿纸立刻破了,她大怒,一下子把手中的笔顿时扔得老远,“真气人!”她腾地从位子站起来,一掌拍在课桌面上,木质的书桌猛烈的摇晃了两下。她的同桌胡敏正低头做物理题,吓了一跳,看见撕破了的草稿纸上乱七八糟的写写画画。她将同桌的作业本拿过来细看,不由“扑哧”笑起来,说:“哎呀,果然是这题,我也是想了半天,这题不能用常规思维,老师不是讲过吗?数学题要多用各种思路,不要被假象和陷井所蒙蔽。你不用烦燥,这题是挺麻烦的。静下来,静下来,同学,不要一做不出来,就心烦气燥。我妈说,生气是无能的体现。”
本来气得脸通红的罗沙沙扑哧笑出一声儿来,又立刻鼓着嘴,跑老远去将笔捡起来,回来坐在位子上还是气鼓鼓的,如同一个鼓足了气的气球,再点就要气爆了。胡敏将自己的草稿纸翻了一下,翻出那题,也是大篇幅的密密麻麻的草稿,推给同桌说:“你看,这是我最开始想到,你看,我还不是用了几张草稿纸,看看,这是最后才想出来的,怎么样?”罗沙沙将厚厚的草稿本拿过去,细细翻看起来,边看边还不断点下头,显然和她的思路某些处是不谋而合的,但却又不尽相同,最后不由又啧啧两声,眉头展开,笑起来,接着又长叹一声道:“唉,难道我天生比你笨?为什么你能当学习委员,而我不能当?——天啦,这就是差距呀!”她圆圆的脸上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淋漓尽致。
同桌不由笑起来,抿抿嘴说:“同学,你也太上纲上线了,一题做不出来就这样,记住条条大路通罗马,此路不通有别路,多多思考,最后做出了又觉得实际上亦不过如此。我妈妈说做题就要多做这样的有挑战性的题,而且象这样经过艰苦卓绝的思考做出的题才最有意思。做完后要多总结此题思路,学会以此类推,解决了一道题就相当于解决了这样的一类题。很划得来呢。”
胡敏一说,罗沙沙这时已经怒气平息了一大半,脸上早已泛起无数的笑容,听到更是不由“噗噗”笑起来,说:“你还赚到钱似的。”
胡敏说:“那当然,我妈妈还说我们现在学知识就是在赚钱,知识就是财富嘛,我一在家说学习辛苦,我妈妈就说,搞哪行不辛苦?!你跟别人环卫工人比比?你与别人卖早点的比比?你风不吹雨不打,还是做的无本万利的生意,你怎么好意思说辛苦!”胡敏学的她妈妈的口气神情惟妙惟肖,前后的同学听了也笑起来。
教室前面,戚小冰也还正在铺在课桌上做着物理作业,越做头越发昏头转向,刘小红却爬在旁边的桌子上睡得死气沉沉的,可又热得不时地苏醒过来再迷迷糊糊地换个姿势,嘴里象说梦话一样咕嘟着热死了,热死了。刘小红的整个桌面都不断地轻轻飘溢着栀子花的清香。校门口早已有人提着小篮小篮的大朵大朵的栀子花叫卖,一角钱有五朵,刘小红的书架上总是每天点缀着好多,书架上夹着,桌缝里插着,左邻右舍都不象她那么热爱花,所以就刘小红的桌子上到处插满,一阵热风吹来,朵朵盛开摇动,就象翩翩起舞的大白蝴蝶。
时间已是2点了,不时睡觉的人开始醒来,打着哈欠开始做作业,在家里睡觉、在寝室里睡的住读生都也匆匆踏进教室。戚小冰好不容易边翻书边做,好歹算是将物理作业琢磨完,还有数学作业,唉,她抬起发酸的眼睛和发昏的头,这时有两个身影正笑嘻嘻地从教室门外走进来,前面一个是活泼跳窜的男生,穿着印有横排竖排的英文字母的白色短袖、黑色的西装裤头,两条细腿一动一动,象水银一样晃动,晒得黝黑的胳膊上吊垂着一个绿色的军用水壶,水壶盖没能拧紧,不时两点水滴出来掉在地上。后面的男生微微低眉走在后面,他白净清秀的脸庞、嘴角总是微微上翘带着浅浅的笑,净白色短袖、黑色长裤,总显得那么清秀文气,戚小冰只敢看了一眼,不敢再多看,在她收回眼光要低下头时,那两个身影已经走近,她已看到走在后面的那个男生也略略抬了下头,似乎也是无意的朝她这儿轻轻看来一眼,她感觉到自己好象瞬间脸红了一般,她一低头,那净白色的衣边从她桌边擦过,一缕极清新的气息飘忽而过,戚小冰的心不由又砰然一动,她赶紧拿出第一节要上的政治课本,这时刘小红已经醒了,她正把自己的鼻子尖抵到大朵的栀子花蕊里做着作业,仿佛要将吸取的无穷的香气化为她驱赶火热的风力和做作业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