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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科幻 > 言甲 > 二十八 尚方剑

二人就着蒋三拨开的帐帘一踏而入,夹杂着白光晶莹一身风尘仆仆赶路之样,一人鹰眸冷鸷身配玄鹰暗纹佩刀,一人朗目星眉身着青色文臣官服,帐内众人面色齐齐一变!

“杨大人!下官叨扰了!”来人对着上位抬手竟行了一礼。身旁温雅清珏年轻男子亦行礼作揖:“下官见过大人。”

帐内人除了杨郜和步衡衍并无人见过二人,但他们或早年受封或世袭武职数年,岂会不识那身飞翼服并玄鹰刀,鹰吾卫素来行事百无禁忌,查百官探隐案有专断之权直禀天听。

众人心思各异,边境战事情势告急,何以鹰吾卫来了东北?再看鹰吾卫身侧俊朗青年文官更为不解。

步衡衍本就是京中巡防营临时调令东北平乱,自是见过二人,桃花眼底略过谢季,停留年轻男子身上,他一个户部文职为何会来?

脑子里不由闪过去岁秋猎他百步穿杨的本事,一个从不动武的人却有如此精湛箭术,眸中轻闪。

杨郜官途十余载,顾成珏文臣后起之秀他自是识得,亦颇为欣赏。几载前琼林宴上他一番言论自己至今仍记忆犹新。

他记得他出京之前陛下才命户部代天子巡视谷东盐务。这二人怎会此时一道来了图拉?

杨郜略略一看年轻男子轻微颔首,眼底一动,眸光转去另一人,四目相对,嘴角挤了丝弧度,涓滴不惊地说道:

“谢使今日是想拿何人?”

“杨大人这次可真是冤枉本使了。”谢季语气颇为无辜平静再道:

“此番一来本使入谷东是为查谷东煎盐提举司谭大人案,可是周转了数个地方才得了证人线索赶来图拉。”他鹰眸环视一遭,口中未停:

“二来顺道当次信使,凤城昨夜大捷。”

众人听闻具是一喜,先头忽见鹰吾卫的骇然之感都淡了不少,杨郜心头稍松,以徐楷御下之能,如此图拉收网定可万无一失。杨郜正欲启口再言,眼前配刀男子嚣张声音再次传来:

“何以图拉凤城同时沦陷,凤城之危解了图拉却仍遭困?”

帐中数人面色皆是一变,谢季仿佛视若无睹跟着轻飘飘再道:

“杨大人既亲自坐阵图拉,此间不该是如此光景才是。”

帐内气氛陡然凝滞,前刻面露喜色的众人心下又是提紧,鹰吾卫竟敢狂妄如此顶撞一品大员!

步衡衍亦惊诧抬眸扫了谢季一眼,即便鹰吾卫在京横行,他四品身不惧能臣,见了内阁阁老都敢呛几句,但既军情紧迫,他真以为杨郜空手来了谷东?

顾成珏却是面不改色,斜睨了眼身边暗黑衣袍之人,垂眸眼观鼻,鼻观口,未出一言。

“谢季,你休要无礼!”

郑读被迫当了数日鹌鹑,眼下见北镇抚司这个死对头忍不住跳起来掐着嗓子指叱道。

鹰吾卫与司礼监虽具是天子近侍,但自当今登基继位以来,忧心唯恐一家权大,不仅于朝政便是亲卫太监亦行制衡之术,司礼监亦有单册衙署行巡查缉捕之务,只为访谋逆妖言大奸恶。

但毕竟此署非独立成部,常有对达官贵人的缉拿,不但需持天子亲发驾帖,还需监察部刑科给事中予佥签确认。即便抓了人,亦不可直接审问,而是需得将犯人交由北镇抚司审理。

谢季不知在此事上给他设了多少绊子,郑读一瞧他就一肚子火。

他一个四品官就算身居鹰吾卫要职,竟如此对当朝一品经略都督口出狂言!

谢季冷睇郑读,冷笑一声。

“谢使今日是欲教本官如何为官?”杨郜并未动怒,只正坐逼视鹰眸,严肃问道,不待谢季搭话,偏首瞥了眼那文质敦厚的蒋三,紧接质问:

“谢使可携了圣意插手谷东军务?”

“谢使若无圣意,此番对谷东军务大放厥词是对本官不满?”

“还是对本官亲领皇恩临危受命有何不满?”

“又或者你对册封旨意的陛下有何不满?!”杨郜重重手拍于案,句句厉色,声声更高,目中锐意刺人。

谢季面色一变,还未出言,就见杨郜身后近侍已从帐边不起眼的随身木箱取出一物,双手恭捧躬身立于杨郜身侧,

帐中众人具是一惊,剑柄宝石晃眼,谢季眼角一缩,脸色更是难看,皇帝竟赐杨郜尚方剑来谷东!

众人纷纷跪下高呼:“见过陛下!”

谢季伏地拧眉诚惶诚恐说道:“卑职岂敢存此等大不敬之心!卑职只是周转数地,这才到了凤城得了重要人证线索直指图拉,连日奔波心急破案才言错冒犯,请大人恕罪。”

帐内沉默一刻,杨郜俯视地上跪地之人,捻了捻手指,眼底流出些许倦惫。

他三日仅憩眠三个时辰,虽临行陛下赐他尚方剑,恐他空降谷东难控边境局势,然谷东动乱已久,将士常居苦地,他本不愿借势施压,是以他从未请剑,却未料来了这不速之客,他失官威事小,若乱了此间将士之心才是罪过。心下一叹,声音回复平静开口:

“谢使实该同本官与将兵归同一心,只有尽早了了战事,谢使也能得偿所愿。”

“卑职谨记大人教诲。”谢季恭敬再叩首慎言道。

“都起吧。”帐内众人这才领命撩袍归位,郑读不甘瞥了眼谢季,杨郜居然高拿轻放,这便算了?!心底狠道待他离了这狗不拉屎的地儿,回京就参他一本!

顾成珏目光略过杨郜身侧近侍,垂眼轻整官袍,

适才他和谢季于帐外下马,见人于帐前候迎,他已认出此乃皇帝身边暗卫,他亦是御书房禀述公务误了出宫时辰,才无意偶遇一次,当今处事谨慎之极,常有手下之人互相不识之事,谢季未见过也属常情。

但此番亦证明便是鹰吾卫他们皇帝陛下都非尽信,顾成珏眸色深了深。

忽然帐外传来阵阵多人跑动声,隐隐听得徐楷调兵遣将之令,杨郜默了一刻,对着众人沉声肃道:

“徐将军既已出发,你们即去各司其职随时配合应援。”

“末将领命!”帐内武将行礼相继出帐,步衡衍犹豫一步,到底掩了眼底不甘跟着踏出。

陈俊达行至帐口,足下一顿瞄了眼旁侧与此间无关的二人,转身拱手试探问道:“杨大人,可还需属下另安排一处小帐?”

杨郜睨了眼陈俊达,他为定谷卫指挥使,军务当前还有心思处置这等小事,未答话,转眸平视边上二人,对着年轻人平静问道:

“你何以来了图拉?”

顾成珏闻言微诧,没想到杨郜越过谢季单独问他,他垂眸谨敬作礼回道:

“下官本奉旨巡查谷东盐务,账务有些许不明之处,恰逢经手人与谢抚使所查煎盐提举司案颇多重合蹊跷,是以陛下特允两案合查。”

杨郜恍然明了,怪不得二人会同行至图拉,他轻微颔首道:

“如此待图拉事毕,你二人自查案去,眼下便让陈将军带你二人先行修整。”

“是。”三人齐齐领命,谢季如收了炸毛的老母鸡,垂头与二人一同出了帐。

帐外除了谢季带来待命的鹰吾卫,随处可见整队待发的兵士,除却零星将官下令之声,便只剩拾掇兵器装械人群移动之声。

顾成珏环顾四周,是陌生又熟悉的战前备营,他紧了紧手指,按下心中些许热流,他今生恐难回战场,眼下寻到唐梨才是重中之重。

倏地眼神一顿,遥眺聚睛远处一足下匆匆的靛青军袍军士,眸色更深。

脚下未停,陈俊达带着这厢人行至一处小帐,略显殷勤对着鹰眸深袍的男子说道:

“谢抚使,此处是定谷卫参将休憩小帐,条件简陋,二位将就于此休憩一二。”

谢季正心烦,睨了他这番献谄之行,嘴角一勾淡道:

“有劳。”

说罢瞥了身后带刀护卫一眼,护卫拱手转头对身后数十个鹰吾卫无声打了手势,就如此地修整了!

陈俊达脸色一僵,谢季未看他一眼,掀帘自进了帐中,随意坐下,便听得外间年轻男子清亮声音传进:

“陈将军,不知可否传个小兵领下官行个方便?”谢季双手一叉,眸底再生狐疑。

顾成珏近几日频频操心军务不止,入了定谷卫还想打探?

定谷卫有何盐务问题?又或者,是他有问题?

帐外陈俊达理了理尴尬神色,笑道:“自然自然。”说罢手臂一挥,便喊来远处一个小兵小跑而至,朗声道:

“带大人去方便。”引得周围数人侧目,顾成珏却面不改色平静言道:

“谢过将军。”小兵瞄了眼陈指挥使神色,赶忙躬身行礼带着旁侧这位不知身份的文官远处去了。

......

几人绕着营内踩着雪地里凌乱脚步走了几处,

“大人,前处就到地方了。”小兵停步恭敬对着身侧年轻男子说道。他虽不知其身份,但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想着又偷偷瞄了几眼。

年轻男子唇角含了丝浅笑,小兵被晃了眼一楞,男子身后跟着一路无言的少年暗自翻了一个白眼,便听得他家大人吟道:

“小兄弟,外间战事紧,你即归队吧。本官记着路,稍后便自回。”

小兵敛神正欲开口,瞥见男子身后护卫正冷目盯他,他咽了咽口水,

定是朝中文臣矫情规矩多,不愿如厕有啥动静被外人听见,想了想越发肯定是这么回事,便也痛快行礼答道:

“是,那大人自便。”说罢一溜烟小跑往来路去了。

顾成珏霎时收回唇间弧度,见小兵走远放眼四处无人,认真低声道:

“我要入城。”身后少年一惊,忙往前半步小声劝道:

“大人,图拉毕竟还未拿下,咱们又不能跟军出行,而且谢抚使也在,这不合规矩。”见身前人未出声,少年又紧跟着急急再道:“大人,青天白日的也不好偷偷入城。”

顾成珏眉间拧起,轻踱两步,规矩规矩!

若是五年前,他何必于此处忍这等煎熬,心底戾气难抑。

蓦地他霍然转身,吓得少年一呆,他凝住少年不发一言,少年被他盯的发毛,看他魔怔一般眸底沉沉,喃喃唤道:“公子...”

“咚咚咚!”

“咚咚咚!”

忽然远处金鼓齐鸣响起,一下下敲得人心底都热,少年见眼前人眸中情绪似是退了,正欲开口,青年敛了神情侧身遥望远处城池,冷声道:

“子达,”少年心里一紧,“两个时辰足够拿回图拉,届时必得入城。”

索伦中固、凤城、图拉三线图谷东全司,现下只余图拉一处索伦残部,杨郜亲至此地,安军数万之众,连赢几役士气大胜,思及凤城索伦兵之形,若他来安排,根本不会拖延战事至当下。

想到适才瞥见的那角靛青军袍,旧安营既在,为何未见她人?可是他错过了?

成峰谷一役既已胜了,她定是无事吧?

得了她参战成峰谷消息便再无新的暗信传来了,她可在大军中?

还是已经入城做了其他安排?

再想那军袍上远远瞰得沉疴血痕,心底紧了又紧,手指抚去腰侧玉坠,停了两息理了理神色,大步流星往来路迈去。

少年担忧瞧了眼身前青年背影,脚尖狠劲一拧,赶忙提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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