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身在她的清澈眼瞳中穆然放大,直到挤满整个洞府,他将头整个贴在地面上,两个圆溜溜的金色眼珠直直的看着她,示意她坐上来。
她和金龙巨大的眼睛对视时,几乎就像是一个蝼蚁与深渊对视,但他眼珠如暖玉宜人,是以并不吓人――庄落在龙角中间坐好,双手握住白玉龙角。
金龙带着女孩儿一飞冲天,穿过白腻轻薄的云朵,无限接近空中的白玉银盘,又下入海中,绕过色彩艳丽的珊瑚,与海鱼一同在海水中轻荡。
乘着星辰游了许久,前进的速度逐渐缓慢了下来,金龙带着她回到了洞府。
金龙将身子缩小,首尾相连的盘在地上,将庄落整个环在身体中间,一人一龙看着后山的朝阳喷薄而出,看着鸟兽在山谷瀑布中成行穿梭,看着洞口的还魂草咿咿呀呀的直叫唤却被屏障挡在外面。
它到是精明,庄落不在时安静如鸡,庄落在时毫不收敛,哪怕是花草也能看出,白衣这个男人就像是玉雕的神像,眼中空无一物,没有感情没有生气,但只要跟在庄落身后,就像神佛坠凡,会不自觉的沾染上人世间的烟火味,一下子就活过来了。
这一点,大抵是当事人都没发现的。
庄落的目光落在远方,手掌轻轻搭在龙头上,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呢?最近,她脑海里里总有一个奇妙的声音,有人在唤她回去,回哪儿去呢?
山中草木轮回衰败,山下村落繁华依旧,于凡人来说的遥遥千万之年,于大妖、修仙者而言,不过是弹指一瞬而已。
今日的阳光格外温和,拂去了冬日的凛冽,洒在身上浑身都暖洋洋的,还魂草正扎根在洞口旁边打瞌睡,庄落也摇身一变缩成一团,徒留尾巴在外轻轻摇晃。
庄落这一觉睡得很沉,从早上到了下午。
夕阳渐沉,从半山腰看过去,仿佛触手可及。
远远的,她就看到白衣飘飘然的站在雪山之巅,仿佛要溶到这冰天雪地中去,世间颜色千千万,他与雪色最为契合,若冰雪也有颜色,大抵便是如他的模样吧。
夕阳染红半边天,一道雷声陡然响起,金红的光芒被切成无数碎片。
近来,庄落到了休眠期,整日整日的睡不够,夜里却陡然惊醒了,回首间,没有如往常一般见到白衣。
犟眉微蹙时,还魂草一边大声嚷嚷着一边连滚带爬的进到洞来:“他出事了――”
黑雾中,一袭长袍被横七竖八的粗大锁链牢牢钉入地下,尖利的弯钩贯穿两侧琵琶骨,最为锋利的宝剑从正心口捅入,从后背穿出,将他刺了个对穿。
圆润的血珠仿佛断线的珠子,顺着锋利的刀刃,一直滑到了他陷入草地的狰狞五指,在泥上绽成一朵朵凄艳的红梅,不染尘埃的白袍竟也被浸染成一片黑红。
白衣闭目,半跪在地,像是一块没有表情的石头。
(后世‘奇闻怪录’曾记载:光宇年间,花妖与夏家幼子联手修仙界各大门主齐聚雪岭,九圣齐集,布诛魔剑阵,势要绞杀此子。)
夏离终于忍不住大笑,剑尖直指少年额心:“竖子,你杀我夏家数百口人,可曾想过有今日。”
少年半垂着头,在众人的注视下毫无动静,墨色长发几乎遮住了整张脸,苍白的下巴紧绷,空气中唯有锁链碰撞的声响。
“夏兄何必与他多言,”一青色男子不屑道“他这样冷血无情、如猪如狗之辈不配与我等说话。”
一面相慈悲的大能者立掌道了一声阿弥佛陀:“心思歹毒终是害人害己,愿施主入得轮回。”
待众人一言一语奚落完毕,夏离单手拔剑,腾空而起,浮在胸膛的玄色长剑嗡鸣颤动,双手结成卍字手印,一道深不可测的灵力瞬间充斥在四面八方,百里之内,灵禽精怪四处散逃。
夏离居高临下,厉声道:“白衣,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他大手一挥,长剑一分二、二分三,几乎的一息之间,漫天的剑影,伴随着一声暴喝,挟裹着雷霆般的绞杀之势,猛烈的罡风、铺天盖地的剑气皆朝被困在符咒中心的少年刺了过去。
几乎就在瞬间,无数的剑气如同一条条毒蛇,亮着毒牙,俯冲而下,带着能将人开膛破肚的力道,接二连三的穿透了白衣的身躯,剑气裹着罡风,每一道都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痕迹,万物生灵皆湮灭成尘埃。
白衣握拳仰首,龙吟声声,略显灰暗的金色龙形在人形身躯中左突右冲,却始终不得其法。
嘶鸣间,一道璀璨的剑光自天际直冲白衣眉心,额心那抹绛红化作暗红色鳞片吃力抵挡,不消半刻,红鳞浅浅的凹陷下去,且带有龟裂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