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气味是只有猫能闻到的。
它通过气味还能感知到那人的心情——高兴、激动、充满希望、斗志昂扬。
“怎么啦？”许念回过头，“不说话？”
曲莲沿着床走到许念的身边，头顶蹭来蹭去，随后索性趴在许念的大腿上，喉咙打起呼噜。
许念微笑：“刚洗完澡，你这一身的毛毛弄得我又要出汗。”
曲莲：“文若，这样的你，真的很好闻。”
许念道：“好闻，吗？”
曲莲的爪子一张一合，不停揉按：“我也是这时才觉出些滋味。”
许念道：“你当猫当魔怔了？”
他只穿着薄薄的一件底衣。
话虽这么问，仍是任凭这个毛茸茸的小家伙爬到自己身前，探进衣领。
脖子被舔了一下，好像一把小刷子蹭了过去。
曲莲：“喵~”
许念有些难为情，初次发现自己的气味对这只猫或是这个人而言有着如此大的吸引力。
“你……”许念侧过身，把床头的底衣拉过来，套在曲莲的身上，红着脸道，“……你快点儿变成人，这样甚是奇怪。”
婴香
身前的影子变大。
衣袂随风舞动。
许念感到自己的双肩被一双手轻轻推动, 仰面躺下，眸中映入流转的光纹。
“一会儿我给你打水。”宋尧坐在许念的胯上，一手撑着床板，把这人关在床帏里, 温柔笑道, “先让我尝一尝味道。”
许念不敢注视宋尧的眼睛。
因为他知道这双眼睛属于猫妖, 尚且还抵挡不得, 只看片刻，便会让人喘不过气。
他只能把视线往下移。
乌黑如瀑的长发从颈部顺垂下来，剪碎烛光, 飘逸而不失男子气概。
一袭松垮的白衣落在腰间，宛如流水，自然地袒露出腹部的线条。
“天气热……总归是有气味的。”许念被这具胴体吸引，咽了一口口水, “若你觉得好闻, 那也行。”
宋尧低沉道：“放松些。”
许念伸出手绕到宋尧的腰后, 找到那一条白尾巴，握进手心攥着。
他心中大概明白宋尧想做什么。
那是二人从未触碰但又曾经一起蹲在墙角听过的彼岸烟火。
*
那年, 汴京的翠云楼来了一位才貌双全的姑苏名伶。
浚仪街的小公子们都以听过名伶唱的《清平调》为荣。
许念和宋尧也都到了初知情事的年纪。
一个十五岁, 一个十六岁。
荷花骤雨, 渐觉夏意浓。
二人从州桥官宴出来, 无所事事。
宋尧摘掉纱帽, 自己来不及擦汗，只顾给身旁的许念扇风。
许念推开：“方才大学士问你的那几句，你如何回的？”
宋尧道：“就按你教我的, 一字不差。”
许念道：“我就在你对面，看口形都不对, 还好意思说一字不差。”
宋尧牵起许念的腕，笑道：“也得随机应变不是？走，送你回去。”
许念站下：“我不回去。”
宋尧道：“那你想去哪儿？”
许念抬起手，指向南边的翠云楼。
宋尧哎道：“许家二公子乃浚仪街的才俊，何必随波逐流去看一个风尘女子呢？”
许念转过身去：“昨日我去你家寻你，小厮说，你跟别人早都去过了。”
宋尧一笑，毫不掩饰：“就是因为我去过，所以知道不好玩，何必再坑你呢？我知你是一个清清爽爽的人，那地方脂粉气太浓，你定不喜欢。”
许念张了张口，又无可辩驳。
从前是这样，去哪里玩，去哪里吃，他都听宋尧的，不仅因为这个人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也因为宋尧天性贪玩，玩过的地方比他听说过的还多。
但这次他总觉得有些不同。
不知何时起，一起上学的公子们谈论翠云楼时，脸上都会露出神秘的笑容。
去过的都在吹嘘那地方多么多么好，可又不说具体好在哪里。
没去过的也不甘示弱，说自己早就体会过其中的美妙。
每当话题来到此处，许念发现自己插不进话，而身边的宋尧却总是能侃侃而谈。
许念有些滋味。
无非是男欢女爱那些事，有没有的，何必划开一条楚河汉界呢。
但只要一想到宋尧可能有过，他的心就揪着疼，日思夜想的，疼完还有些酸楚。
——“我偏要去。”
——“文若，你信我，真的不好玩。”
二人走到翠云楼下。
许念抬头看招牌。
宋尧就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看着许念。
他强作镇静，内心却无比慌乱——自己琢磨许久都还没学会“烧菜”的本事，可不能让这只涉世未深的小鸡仔跳到别人家的锅里去。
华灯初上，楼上的窗户传出歌声。
风流人物进进出出，只有二人在门前的影子是静止的。
许念道：“怎么进去？”
宋尧拉了拉他的袖子：“喏，你跟我来。”
正门旁边有一条狭小的巷子。
巷子很深，他们像泥鳅钻进去，走了一二百步才看到光亮。
宋尧见许念愿意听自己的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带他走进了一片老旧瓦子。
酒家零星坐着几位客人。
窗台长满青斑，窗框也分布着裂纹。
从这样的一扇破窗朝外看去，却正对着翠云楼的小轩。
由于街巷拥挤，两边的距离近到可以看清女子脸上的红妆。
一位年轻女子怀抱一支阮咸坐在窗边。她双眼闭合，手指在弦上起舞，声音又细又软，如同春风拂过花瓣，透出百般柔情。她慢慢地诉说着一段缠绵的故事，感染了每一个听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