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掌门淋了一身酒液。
方柳这才满意般,笑说:“请常掌门来叙一叙旧罢了。”
“叙旧?这便是府上的待客之道?”
“待客之道是有,但要看来的客人是谁。”
“怎么?”常掌门隐有猜测,却还是义正言辞道,“寒月宫已经入不了方庄主的眼了吗?”
闻言,方柳轻拍了下手。
只见郭山率人,押着三名男子走了过来,将他们推倒在常掌门脚边。三人明显被严刑审问过,神情恍惚涕泗横流,看见常掌门便要朝他扑过来。
这三人正是前几日参与大比的人。
且都已胜出。
三人武功不弱,有九成的机会能进前十,而武林大会大比前十,便可成为武林盟弟子了。
常掌门心道不好,正要说些什么洗脱嫌疑,便被方柳出声打断。
“方某前几日得到一则消息,言道北境有门派投靠了外邦,还欲趁武林大会往武林盟遣几名奸细,好日后能为番邦做事。可惜,传来消息的人未能审问出结果,还不知究竟是哪个门派勾结了外贼,被捉的人便服毒自.杀了。”
“所以方庄主便以为是我寒月宫?”
“正是。”
“一派胡言!”常掌门怒道,“寒月宫对大周朝、对武林盟,忠心耿耿!”
方柳却对他的狡辩充耳不闻,继续道:“常掌门有所不知,人若是瞧见熟悉的事物,面上会给出相对的反应——熟悉的姓名亦然。若非潜心训练,细微的神情便不可控,善察者一窥便知。”
说罢,他轻笑:“方某恰好深谙此道。”
常掌门顿时惊醒,终于明白方柳为何提议圈名作赌。
“你!赌局是你刻意为之!”
此次他听从番邦要求,安排细作参加武林大会,专挑了门中未修习寒月宫功法之人。在入雁山镇之后,为免隔墙有耳被人察觉,他故意切断彼此的联系,再没见过这三人一面。
他以为自己如此谨慎,计划定然能顺利进行,未曾想竟是出师未捷。
“刻意为之?不止。”
“不止?”
“议论纷纷的百姓,唇枪舌战的武者,逗弄莫凭引得众掌门关注,也是方某手笔。”方柳漫不经心淡笑道,“毕竟,若要人脸上多露些破绽,总得先分散注意降低戒心,不是么?”
常掌门拧眉追问:“那六场赌局全输,让我小瞧进而松懈,也在你意料之中?”
方柳弯眸:“谁知道呢。”
常掌门大骇,不由得看向被捆的三人,愤恨道:“方庄主好手段,如此轻易便能将老夫处心积虑安排的人揪出来!”
“非也,常掌门大可不必妄自菲薄。”方柳摇首,弯眸故作为难状,“常掌门想必不爱梳洗,髯须糟糟乱乱,察言观色并非易事,着实为难了方某一番。”
常掌门惊怒:“你——”
第85章 北境
常掌门身居上位多年,头一回被小他几十岁的后辈教训的哑口无言。
眼见常掌门不打自招,一直沉默的郭征开口:“前几日方庄主相邀,言道有门派成了外邦细作,意图混入武林盟搅弄是非。郭某将信将疑,不信有名门正派能卑劣至此,未曾想还是小瞧了人心。”
“呵。”常掌门不屑一顾,“郭盟主若真不信,便不会让你儿子押了我门中三名弟子,还设下这鸿门宴!”
郭征却道:“郭某只是更信方庄主罢了。”
常掌门出言讽刺:“他?一个黄口小儿罢了,你我相交二十余载,还比不过一个方及冠不久的后辈。”
“常掌门此言差矣。”慈眉善目的陈掌门适时开口,“常掌门都犯下这等罪不容诛的事了,还计较什么信与不信、交情深浅,不觉得可笑么?”
“陈掌门不遑多让,老夫信了你才来赴宴,未曾想那黄口小儿早连你都收买了!”
素闻摇风县的方柳方庄主,在莺州乃至江南一带说话颇有分量,如今看来所言非虚。事已至此,常掌门只恨计策不够缜密,竟叫人钻漏洞寻到把柄。
“常霖,是你太让人失望了。”
陈掌门直呼其名,不再虚与委蛇假意客气,双眸不觉显出沧桑的老态。
“且不说老朽受过方庄主恩惠,江南各大门派亦与方庄主情非泛泛,信他品性再正常不过。只说当年你我二人相识,老朽见你心思虽重,却不应该是个城府险恶之人,谁能料到如今你却投靠北蛮背叛武林盟!”
常霖眼神嘲弄。
“既然大周朝无能至此,这天下为何不能是外邦的天下?
陈掌门久在江南有所不知,自那皇帝老儿放弃抵抗定都尚京,我北境的百姓过得是什么日子,北境的门派过得又是什么日子。国都后退三城,国境后退又何止三城,十数座城池皆做了大周朝的弃子!鸣山派甚至意欲整派南迁,为了门派名声才不得不放弃,老夫也不过是适逢其会。”
陈掌门叹道:“执迷不悟!”
常霖冷哼一声。
待两人对峙一番,方柳这才又淡声道:“之后呢?”
常霖反问:“之后如何?”
“投靠外邦,逐步控制武林盟,乃至助北蛮得了天下之后,你待如何?”
“那我寒月宫便是江湖第一大门派!”
闻言,方柳眸子又冷了些。
说到底不过为名声、权势、地位罢了,偏还要扯上北境无辜受难的百姓。
怨恨大周,勾结番邦,又强调百姓如何凄苦,口口声声百姓不易,却未曾想过百姓一分一毫,反倒将他们当做挡箭牌,为其卑劣行径披上一层遮羞的外衣。